林子川不管他,繼續往下說,“錢弘下車後,你好像沒有立即開車回家。你停車在那等什麼呢?”
陳非把眼睛一垂,“錢弘罵我,我心裡難受,停車哭了好一會,等心情平複後才開車回家。林警官不知道嗎,情緒太激動的時候不要開車,容易出車禍的。”
無論如何,他都能圓回他的說辭。
林子川背往後一靠,用一種悲哀的眼神看着陳非。林子川忽然歎了一口氣,說:“陳非,你爸爸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
陳非心裡“咯噔”一下,心想:他什麼意思?他提我爸爸?他拿我爸爸來道德綁架我?
但陳非隻是心裡疑惑,面上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不希望看到我哪樣啊?林警官您說清楚,我沒聽懂。”陳非一臉茫然,仿佛真的什麼都不懂。
他真的一點破綻都沒有。
打感情牌是一種審問技巧,林子川語氣放緩,用一種溫和的、蠱惑的口氣說:“你爸爸那麼正直,他不會希望你犯原則上的錯誤。你也從小視你爸爸為偶像不是嗎?”
林子川本來想打感情牌,但這張牌他用錯了,林子川不提陳上嶼還好,一提陳上嶼,一種壓抑了許久的怒氣從陳非心底勃然而出。
好啊,他果然拿我爸爸來道德綁架我。陳非心想。
他覺得我爸爸是個老好人,我就應該像我爸爸一樣也當個老好人,壞人可以一直壞,但老好人不能變壞。
這時候知道提我爸爸了?當初我爸爸被錢弘欺負的時候,你們這些警察怎麼不知道去救我爸爸呢?
對啊,我爸爸死在獄中,不也有你們這些警察的責任嗎?你們沒有盡到保護公民的職責!
陳非的仇恨蔓延到了林子川身上。可怕的是,他的心盡管被仇恨填滿,但他表面上仍然是一副溫和的模樣,甚至有些懦弱和惹人憐,以至于林子川沒有察覺到他心态的變化。
林子川繼續暗示:“其實我們什麼都知道了,就想着給嫌疑人一個機會,如果他能坦白,能減不少刑。”
陳非繼續裝傻,點頭道:“是啊,表現良好的話,的确可以減刑,死刑能減成死緩呢。”
林子川笑道:“哦,我差點忘了,你也是學法律的。”
林子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他問陳非:“好奇怪啊,你怎麼把你那輛舊車直接送去回收廠了?車又沒報廢,賣二手不行嗎?難道車上有什麼不好的東西?”
陳非心裡一緊,“林警官怎麼知道我把我的舊車送去回收廠了?”
陳非思緒亂了一下:警察去過回收廠了?他們不會把我的車找到了吧?他們從我車上驗出錢弘的血迹了?不對,不可能,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我的車早變成鐵塊扔進熔煉爐熔掉了,警察怎麼可能找得到?
林子川臉上露出微笑,他故作高深,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氣說:“我什麼都知道。”
林子川的目光像刀一樣落在陳非身上,無比淩厲,仿佛在說:都招了吧,警方已經掌握了你的罪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事實上,林子川手裡沒有證據,這隻是一種審問技巧,利用犯罪嫌疑人做賊心虛的心理,通過各種暗示,讓嫌疑人以為警方已經掌握了其罪證,讓其心理崩潰,最後主動交代。
但殺過兩個人的陳非心理素質格外好。
陳非偷偷瞄了一眼林子川的鞋,鞋子有些髒,而且像是剛弄髒的,陳非判斷他剛在某條街上逛過。
他不是從警局直接過來的,來我這之前,他還在外面走訪。陳非想。
陳非的眼睛仿佛亮了一下,心想:我知道了,他根本就沒有證據,他甚至都不能确定是我,他要是真的證據确鑿,那還出去走訪什麼啊?帶人來抓我不就好了嗎?
想到這,陳非心安了。
陳非用震驚的語氣對林子川說:“林警官,你不會以為是我在車上殺了錢弘,把車送去回收廠是為了銷毀證據吧?”
陳非聲淚俱下,振振有詞道:“我是恨錢弘,但我也是個法律工作者,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我絕對不會幹這種事,殺了我我都不會幹這種事!”
陳非露出受冤枉後委屈又憤怒的表情,“你懷疑我殺了人,你來我家一趟,就是為了用這種方式套我話?你怎麼可以這樣冤枉我?”
林子川看着陳非,這人毫無破綻。
陳非表面上情緒激動,但心裡卻在冷冷地想:你也欺負我。
林子川走後,陳非當即從茶幾上的紙巾盒中取出一支錄音筆。
自從住進這裡,陳非就在家裡隐蔽處放置了錄音筆,本意是想竊取萬仁峰的把柄,但用在林子川身上也未嘗不可。
陳非又僞造了一場他被打的動靜,讓錄音筆錄下聲音。
陳非不是假打,他是真的用玻璃瓶砸傷了自己的手。
接着陳非撥打政府舉報熱線,對接線員說:“我舉報上城區公安分局的警員林子川違規執法,他威脅我,他說如果我不給他錢賄賂他,他就把我列為殺人案的嫌疑人,他還在我家打了我……他吓壞我了,我不僅要舉報他,我還要起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