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戴着墨鏡,拿着盲杖,走入疏文律師事務所。
張雙蕊見他眼盲,怕他被絆倒,好心想攙着他進入簡疏文的辦公室,沒想到被他甩開,盲人不客氣地說道:“不用幫,我自己能行。”
盲人走進簡疏文的辦公室。
簡疏文見他拿着盲杖,戴着墨鏡,馬上猜到了他的情況。簡疏文上前,引導他找到椅子坐下,但從頭到尾不過問他的眼睛。
“您好。”簡疏文跟他打了聲招呼,“請問您遇到了什麼問題?”
“我要告政府。”盲人一開口就說。
簡疏文愣了一下,“告誰?”
“告政府。”盲人重複道。
簡疏文當了這麼久律師,第一次遇到一個一上來就要告政府的人。
“您可以詳細說說是什麼情況嗎?”簡疏文問道。
盲人名叫李偉京,30歲因車禍失明,如今已失明15年。李偉京向簡疏文闡述了昨天他闖紅燈的事。
“我不是故意闖紅燈的。”李偉京說,“我失明15年,早就練就了在黑暗中出行的本事。遇到要過紅綠燈的時候,如果那個紅綠燈有盲人提示音,就聽提示音,如果沒有,就聽周圍的聲音,我聽覺很靈敏,可以聽出周圍的車輛是否已經停下,周圍的行人是否正在過馬路,由此判斷是紅燈還是綠燈。”
“昨天您判斷失誤了嗎?”簡疏文問。
“那個紅綠燈路口沒有盲人提示音,本來我可以通過聽周圍的聲音來做判斷,但那天是雨天,當時的行人和車輛又很多,雨聲、人聲、還有車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幹擾了我的判斷,導緻我判斷出錯,誤以為是綠燈亮了,結果卻闖了紅燈。”
“您要告政府什麼呢?”
“為什麼沒有盲人提示音?”李偉京憤怒道,“如果那個地方有盲人提示音,我就不會出這樣的錯。不光是那個地方,我盲了這麼多年,遇到的有盲人提示音的紅綠燈寥寥無幾,甚至有些地方本來是有的,隻因有居民投訴擾民,就把它關了,關了之後就沒有其他的替代措施了。你們從來沒有關注過我們這些人的死活,又或者說你們默認這世上隻存在五官四肢都健全的人,再或者說,你們打心底裡認為,像我們這樣的殘障人士,不配出門,隻配呆在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房間裡一輩子!”
李偉京越說越氣,他一生氣就全身發抖。
“李先生,您别激動。”簡疏文勸道,“我理解您的心情。”
“你理解個屁!你不會理解的。”李偉京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眼睛盲了我認,但我隻是眼睛盲了,我沒死啊!我又沒死,為什麼世界就把我抛棄了?”
“世界沒有抛棄您,李先生。”簡疏文繼續勸。
“外面的世界沒有考慮過我們怎麼活,盲道不完善,公共場所該有盲文的地方沒有,該有盲人提示音的紅綠燈寥寥無幾,這些是針對我們視障人士的,還有針對坐輪椅的人的——輪椅坡道、升降平台、無障礙出入口,我雖然看不見,但我聽别人抱怨過,這些都不夠完善。”李偉京持續憤慨。
“好的,我了解您的需求了……”
簡疏文還沒說完,李偉京突然打斷簡疏文,憤憤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們這種人就該全都趕回小房間裡關着?”
簡疏文耐心地說:“李先生,您的心情、您的情緒我完全能理解,但是,今天您是來找我解決問題的,那就請您先把情緒收一收,帶着情緒去解決問題等于白費工夫。”
李偉京這才平複了些。
李偉京深吸一口氣,對簡疏文說:“我認為,現在城市裡無障礙設施的設置不合理,政府應該負責任,我要告政府。”
說完之後,李偉京又問簡疏文:“能告嗎?”
他像隻氣鼓鼓的青蛙一樣來找律師,但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事能不能告。
簡疏文點頭笑道:“可以。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二條,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認為行政機關和行政機關工作人員的行政行為侵犯其合法權益,有權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無障礙設施的設置屬于政府行政行為的一部分,若其不合理,可能侵犯公民的合法權益,那就可以提起訴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