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桐回到了他在東郊的别墅。
小三已經在這了,貓大多膽小,到了新環境往往會躲在犄角旮旯裡不出來,但小三卻是個膽大的,到了這,出了籠,沒躲,而是這聞聞,那嗅嗅,想要确認這地盤是它的。
時桐回了卧室,躺在床上睡覺。
當然,他沒睡着。
今晚時桐的情緒起伏太大了,像是一潭長年死水,被人扔了一顆巨大的石頭下去,水花四濺,攪亂平靜。
時桐把腦袋蒙在被窩裡,腦子裡思緒亂哄哄的,怎麼也停不下來。
他一會回到曾經被人背叛的場景,一會又回到他背叛别人時的場景,這個“别人”,自然就是坤應萊。
當初時桐下定決心要殺坤應萊,他暗中與反叛軍勾結,但表面上還是坤應萊的乖兒子,坤應萊生性多疑,怎麼可能不對時桐有所懷疑,但時桐花言巧語,表忠心的話一段接着一段沒皮沒臉地往外講;時桐在坤應萊面前演戲,坤應萊一開始疑他,他就表現出百般無措的樣子,仿佛自己何其無辜,最終把坤應萊騙過去了。
時桐想起簡疏文跟他說的那些軟話,以及自己離開時簡疏文流露出的無措與不舍,心裡“嚯”了一聲,心想這不都是自己用過的手段嗎,當初自己就是在演,是了,所以簡疏文也一定是在演。
都是騙我的,他騙我。時桐在心裡說。
一個人過去的經曆會深深影響他當下的判斷。時桐經曆過背叛也背叛過别人,所以對背叛十分敏感;時桐曾為了欺騙坤應萊在坤應萊面前表演出無措,那麼當簡疏文流露出類似的眼神時,他就會結合自身的經曆,認為這是欺騙。
一旦“欺騙”二字在時桐腦中升起,時桐的怒意就會被激活。
他騙我?他憑什麼騙我?
憤怒像頭兇獸一樣吞噬着時桐,時桐捂着“突突”跳痛的腦袋,想:我是誰啊?騙我的人不應該去死嗎?
此時時桐早就忘了他跟簡疏文說過“我不傷你”的話。
時桐突然從床上跳起來,赤着足踩在地闆上,開門大叫了一聲:“敏重!”
上樓的腳步聲傳來,敏重快速來到時桐跟前。
時桐充滿惡意地說:“敏重,明天一早讓傾山在疏文律師事務所門口等着,等簡疏文一來,就殺了他。”
敏重一愣,問:“怎麼殺?”
“随便,用車撞吧。”時桐随口一說。
敏重見時桐光着腳,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這時候他下的命令到底該不該信啊?
敏重問:“老闆,你沒事吧?”
時桐突然暴跳如雷:“我讓你殺你就殺!”
說完,時桐“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下完這個命令後,時桐覺得舒坦了,睡得都香了。
次日一早,疏文律師事務所,大門口。
簡疏文今天狀态很差,差到他都不敢開車,怕開着開着就出事,所以是坐公交來的。
簡疏文昨晚一夜沒睡,睜着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天花闆,就這麼看了整整一宿。本來今天簡疏文不想來事務所工作,但他在家裡看了一圈,發現處處都是時桐的痕迹,更難受了,他覺得不能呆在家,所以來了事務所。
時桐留了很多東西沒帶走,但是帶走了那隻貓。
那是我的貓。簡疏文渾渾噩噩地想。
恍惚間,簡疏文腦子裡響起一段對話,是他和時桐兩個人的聲音:
“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是誰的貓?”這是時桐的聲音。
“我的……我還沒說完。貓是我的,我是你的,所以,貓也是你的。”這是簡疏文帶着笑意的聲音。
簡疏文心裡發酸。
簡疏文走到事務所大門時,忽然覺得四周有哪裡不對,他往四周一看,突然看見一個騎着摩托車的人正對着自己虎視眈眈。
那人穿着摩托車服,戴着頭盔,簡疏文看不到他的臉;他離簡疏文不遠,騎着摩托車一動不動,車頭正對着簡疏文;兩人之間沒有遮擋物,隻要那人一給油門,摩托車就會朝簡疏文飛馳而來,撞向簡疏文。
簡疏文看着這個古怪的人,注意力集中在了他左手戴的多圈檀木珠串上。
時桐喜歡戴滿綠翡翠珠串,他的下屬比他低調,比如傾山常戴的就是檀木珠串。
簡疏文馬上想到是時桐的人。
簡疏文在心裡絕望地冷笑:他不光走得堅決,他居然還想殺我,他永遠無法改變他那一套行事方式,是啊,他就是這麼瘋,就是這麼無法無天,簡疏文,你不是不知道,到現在你還想改變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