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被他按進懷裡,黑暗中莫名多了絲安全感。
但她不想太過依賴這個男人,剛要掙紮時,針紮進皮肉裡的痛便如滅頂之災襲來。
頭皮發麻,她本能地張嘴,一口咬在陸祁溟緊實的小臂上。
力道沒把握好,雪白的牙齒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膚裡。
男人吃痛地皺了眉,呼吸驟然粗重,但那聲從牙縫裡擠出的“嘶”,卻被他硬生生壓制了下去。
腥甜從舌尖彌漫開,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梁舒音立即松口,将他胳膊往外一推。
她仰頭望着身前的男人,眼角痛出生理性的淚,面色心虛又懊惱,像犯錯的小孩。
清冷氣場蕩然無存。
然而,做錯事的人,頂着淚眼汪汪的眼睛和我見猶憐的委屈,蒼白的唇角卻還殘留着一抹豔麗的紅。
天真無辜和豔麗動人的反差。
挺要命的。
陸祁溟垂眸看她,胸口深深地起伏了下。
鬼使神差地,趁醫生轉身的瞬間,他忽然彎腰,用力扣住她的後腦勺。
低頭吻了下去。
唇貼着她的,舌尖輕舔那抹紅,輾轉着吸允了下。
他沒閉眼,于是便對上了她因為震驚而緩緩放大的瞳孔。
不過兩三秒的時間,在她反應過來時,扣着她後腦的手倏然松開,他的唇也跟着離了開。
一雙漆黑深眸盯着她,隐隐帶笑,卻又極為認真。
認真得像是在跟她宣告什麼。
心跳漏了一拍,梁舒音用質問的眼神看着作亂的人。
盯着他唇角那抹從她唇上撷取的紅,她白皙小臉染上一抹绯色,是本能的心悸,也是被偷襲的惱怒。
隻是礙于醫生在場,她沒發作,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但接下來縫針的過程,她咬着牙,硬生生扛過了,沒再咬他一口。
陸祁溟反倒有點後悔剛才的舉動了。
若不是一時沖動,吻了她,她也不至于因為生氣,就不肯再求助于他了。
縫針結束後,他擡手輕拍她後背,試圖安撫她,卻發現她的衣服早已濕透,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他眉頭深皺起來。
印象中,自己遭遇過的最痛的時刻,莫過于幾年前的摔車,膝蓋受了傷,但也沒痛到她這種地步。
這樣劇烈的痛楚似乎不太正常。
他跟着醫生出去,低聲請教:“為什麼她會痛成這樣,是還有其他什麼問題嗎?”
醫生不以為意地瞄他一眼,“玻璃紮進肉裡,麻藥又不起作用,能不痛嗎?”
陸祁溟半信半疑。
然而,他這頭還在跟醫生糾纏,梁舒音已經收拾好自己,從診療台下來,跟醫生道了謝,越過他,準備離開。
“去哪兒?”
剛包紮完,她一張小臉煞白,腳下虛浮,路都走不穩,就想着從他這裡逃走,陸祁溟忍住脾氣,一把拽住她。
剛才偷親的那筆賬還沒算,她根本不想理他,隻冷淡地開口。
“找人。”
“剛才那群人?”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嗯。”
“還沒被欺負夠?還回去做什麼?”
他語氣淩厲,簡直快被她氣笑了。
梁舒音無動于衷地抽出手,嗓音冷冷淡淡。
“我不接受她們對我爸的污蔑,無論如何,她們必須給我爸道歉。”
“剛剛為什麼不願意報警?”
将她抱上車時,他拿了手機打算報警,卻被她伸手阻止了。
她盯着走廊前方的虛空處,眼睛裡卻沒有焦點。
“沒什麼,他們都還是學生,報警會留案底,影響畢業。”
“你倒是挺會替别人着想的。”
聽見這話,剛才還尖銳得不分敵我的人,突然落寞地垂下了眸子,不吭聲了。
陸祁溟心髒隐隐被拉扯了下。
實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他歎了口氣,無奈地走到她面前,問得認真。
“一句道歉,當真比命還重要?”
“嗯。”
她仰頭看他,目光清冷倔強,一字一句道:“比命還重要。”
對面的人皺了皺眉,似乎對她這句話不敢置信,安靜地盯着她,一時沉默下來。
唇角浮現一個自嘲的笑。
也許在旁人眼裡,她就是個活脫脫的瘋子吧。
她不奢求旁人的理解,也不想再解釋什麼,然而剛要擡腳離開,就聽他擲地有聲地開口。
“好,我幫你把人逮過來。”
她愣了下,幾秒後,卻又搖了搖頭。
“我要的是一個誠心誠意的道歉,不是強權下的脅迫。”
陸祁溟反問:“誠心誠意?你覺得你能做到?”
她一噎。
“我查過了,林岚的父親有權有勢,她從小嚣張跋扈,被家裡慣壞了,吃軟不吃硬,從來不會輕易低頭。”
“不過——”
他突然話鋒一轉,“這件事,我能替你辦到。”
她看着他,睫毛微微顫動,“謝謝,不過不用了,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然而,她剛走了兩步,突然被人拽住胳膊,接着,身體騰空。
她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你做什麼?”
“我說過,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陸祁溟盯着她,溫和又強勢,“不過現在,你需要休息。”
像是沒聽到他的話,梁舒音冷着一張蒼白的臉,雙手推拒在他胸口。
“放我下來。”
“别亂動。”
陸祁溟睨着她,語氣沉沉,似是威脅,“你有傷,我也有。”
想到他被自己咬傷的地方,又莫名想到了他那個吻,梁舒音忽然像被捆住了手腳,乖乖呆在他懷裡,不動了。
但也隻安靜了一小會兒。
被他抱着走出醫院長廊後,她又不安分了,冷靜地開口威脅他。
“你再不放我下來,我就叫人了。”
陸祁溟唇角勾起很淺的弧度,“你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
梁舒音瞪着眼前的男人,輕咬下唇。
她的确不會這麼做,她不是那種忘恩負義、恩将仇報的人。
也許是累了,她也不想再嗆他了,于是便任由他将自己抱出了醫院,塞進了他的車裡。
“現在去做什麼?”她直愣愣盯着窗外,發問時也不看他。
陸祁溟發動車子,“睡覺。”
“什麼?” 淡漠的人終于轉過頭,臉上有了絲漣漪。
瞧見她這副驚慌的樣子,陸祁溟得逞地笑了下,慢悠悠地開口解釋。
“累了,也餓了。先吃個午飯,休息下,再說後面的事。”
後來的一路,梁舒音沒再多問一句,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也懶得逃。
陸祁溟帶她回了他的家。
一棟在郊區的别墅。
造型很特别,太空艙一樣的建築形狀,鋒芒又張揚,跟他這個人的性格很符合。
到家時,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午餐。
大概是提前跟保姆打過招呼,都是些清淡養傷的食物。
陸祁溟替她拉開凳子,“吃完飯,好好休息下,二樓除了右手邊最裡頭那間房,其他房間随你挑。”
“當然——”
他又表情欠欠地補充了句,“你想去那間房,跟我同床共枕也行。”
梁舒音瞪他一眼。
他欣賞着她被自己惹怒的表情,輕笑一聲,擡手揉了揉她腦袋,轉身就要離開。
“你不吃嗎?”她問他。
“你先吃,我上樓處理點事情。”
“那個。”
她不自在地瞄他一眼,有求于人的時候自動調頻成乖乖女的樣子。
“能不能借我一身衣服,我想洗個澡。”
“你那手能行嗎?”
他看着裝乖的人,視線落在她纏滿紗布的手上,似笑非笑。
瞧見男人沒安好心的笑,梁舒音也不裝了,閃回冷淡的模樣,睨着他。
“能啊。”
“行。”
沒幾分鐘,陸祁溟就拿了件白T下來,又不放心地問:“不然,我讓阿姨過來幫你洗吧。”
“不用了。”
他彎起唇角,“那行。”
三樓的書房裡,陸祁溟調出手機裡的陌生來電,回了過去。
“喂,是祁溟嗎?”
一個女人的聲音。
他微眯起眼睛,眼風不自覺帶了一絲淩厲。
“你是...舒姨?”
“是我。”
“你找我什麼事兒?”
那頭頓了下,“你爸他最近身體不太好,你空了能回來看看他嗎?”
上次老頭子過生,他回家,兩父子一見面,又大吵了一架。
他不想再給自己找麻煩,“身體不好就去醫院,我看能頂什麼用。”
“他刀子嘴豆腐心,對你是嚴厲了些,但你們畢竟是親父子...”
陸祁溟打斷她,态度還算禮貌。
“舒姨,聽說你還有一個女兒,有時間不如多給你女兒打打電話,關心關心,我們之間就不必了。”
挂了電話,陸祁溟在落地窗旁靜立了一會兒。
日光描繪着他周身的輪廓,也加深了他身上那種帶着戾氣的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