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霧氣彌漫。
梁舒音似乎闖入了一座黑暗不見天日的森林。
她環顧四周,黑鴉啼鳴,飛鳥倉皇逃竄,枯藤在腳下纏繞綿延。
不管怎麼奔跑,無論哪個方向,都逃不出瘴氣的包圍,天地間怎麼也看不見出口。
忽然,一張醜陋的臉出現在眼前,那人戴着奇怪的小醜面具,面具沾滿鮮紅。
“你是誰?”她警惕地往後退着,攥緊了掌心。
那人拿出一把刀,紅唇扭曲成詭異的弧度,“想對付我?還嫩了點。”
說着,朝她揮刀而來。
“啊——”
梁舒音低叫一聲,從床上騰坐了起來。
原來是夢。
她抹了把腦門的汗,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氣。
平複下來後,她掀開被子準備下床,身體卻忽地一僵。
她想起了什麼。
她沒被夢裡的男人捅,相反,幾個小時前,她在這間卧室裡捅了李明德一刀。
不,是兩刀。
後來,陸祁溟過來,他說要替她拿那把沾血的刀,她才恍然清醒自己做了什麼。
她沒想捅他的,她隻想拿到證據,再報警,将他送進監獄。
失控大概是從他說出那些惡心的話開始的。
在那之後,大家都瘋了。
平複了下激烈的記憶,她下床,赤腳踩着地闆,低頭尋找着什麼。
頭還有點痛,她按揉着太陽穴掃視了一遍屋子,所有的痕迹都被清理幹淨了。
她記得後來警察過來了,做了筆錄,在昏睡之前,她好像聽見陸祁溟在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累了就睡,我陪着你。”
眼眸驟然一亮,她鞋子都沒穿,慌忙跑去了客廳。然而,空蕩蕩的客廳,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她失望地垂下睫羽。
在原地呆愣了兩分鐘後,正要轉身回卧室,就聽到門鎖被擰開的聲音。
她朝門口投去目光。
房門被拉開,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拎着兩個很大的鵝黃色購物袋進來了。
男人将門拉上,轉頭對上她的視線,微微一怔。
彼此都有些意外。
他在門口,她在客廳,隔着不遠的距離,靜靜凝試着對方。
其實彼此之間一直都隻有這麼點距離,她卻有種跨越了萬水千山的錯覺。
還是陸祁溟先别開了視線。
他将鑰匙擱在玄關櫃上,從其中一隻購物袋中拿出雙新的男士拖鞋,換上了,擡頭跟她解釋。
“鑰匙是陳可可給我的。”
梁舒音沒搭腔,隻靜靜地,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她看着他換了鞋,又看着他慢慢地,朝她走了過來。
垂在身側的手指下意識微蜷了下。
男人從玄關進來,将購物袋放在餐桌上,輕車熟路挑出需要冷凍的食材。
“我看你冰箱空了,去給你買了點吃的。”
不等她回應,他已經拿着東西走進廚房,拉開冰箱,将食材整整齊齊碼放進去。
緊接着,表面鎮定的人挽起袖口,轉身去洗手台洗手。
留下來是為了照顧她,但她的反應卻不在他預料之中。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生氣了。
如果她現在要趕他走,他好像真沒什麼留下來的資格。
但他又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放她不管。
煩躁間,正準備再說些什麼,一個軟綿綿的身體忽然貼上他後背,一雙白皙的手同時從身後環住了他的腰。
陸祁溟渾身一僵,足足愣了有五秒。
反應過來後,他關了水龍頭,扯了張廚房用紙把手擦幹,然後緩緩轉過身,垂眸盯着眼前的人。
而此時此刻,她也正仰頭望着他,眼裡沒了往日的淡漠,隻有某種近乎依賴的情緒。
心底忽然變得好柔軟。
陸祁溟擡手去探她額頭,因情緒過激導緻的低燒,已經好轉。
他的手順勢往下,男人骨骼突出的大手,撫摸着她巴掌大的小臉,虎口卡在她耳下。
“還難受嗎?”他用拇指反複摩梭着她白嫩的臉頰。
梁舒音搖頭,剛要張嘴,眉頭倏然一皺。
有什麼東西硌着她腳底。
她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是花盆裡的那種小石子。
大概是下午林語棠用來砸李明德的那個花盆裡殘留的,被人的腳步帶到了不該去的地方。
順着她的視線,陸祁溟這才發現她赤着腳,腳尖都已經凍得有些發紅了。
“怎麼又不穿鞋?”
他壓下眉頭,不等她回應,已經将人打橫抱起,去了客廳。
女孩很輕,靠在他懷裡輕飄飄的,好像一陣風都能把她吹走似的。
心裡頓時浮現一個很莫名的想法。
太瘦了,得好好養養。
被他忽然抱起來,梁舒音下意識伸手去摟他脖子,胸口無意識在他身上蹭了下。
男人腳下一頓,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她察覺到不妥,低了頭,刻意跟他隔開些距離,這才發現自己隻穿了件薄薄的真絲吊帶裙。
剛才衣服弄髒了,是陳可可臨走前替她換上的這件睡衣。
陸祁溟将她放在沙發上,目光落在她幹燥的唇上。
“渴嗎?”
梁舒音點頭,“嗯。”
“等着,我去給你倒水。”
“好。”
這荒謬又真實的一天,她演了戲,洩了恨,還捅了人。
精疲力竭,如一尾跳出魚塘、快要幹死的魚,急需水的灌溉。
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
其實剛才從夢魇中醒來,她都沒有真正松懈下來。
直到他出現在她家,直到她抱住真真實實的他,直到他溫柔責備的嗓音落在她耳邊。
她才真正松弛下來,并深刻意識到這種感覺是什麼。
是依賴。
她依賴上了被她屢次推開的男人。
從他說出那句“刀,我來替你拿”開始。
梁舒音捧着陸祁溟遞來的一杯水,仰着腦袋,一口氣不歇地往身體裡灌着。
喝得太急,她胸脯劇烈起伏,白皙長腿蜷曲着,跪坐在沙發上,醒目的紅色腳趾因身體的放松而無意識蜷了蜷。
喝完後,她将水杯放在茶幾上,舔了舔濕潤的唇,目光怔怔地看着他。
“謝謝。”
男人的視線這才從她粉色的唇瓣,回到她那雙緊盯着自己的眼睛上。
然而片刻的對視後,又下移到她的唇上。
她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下一刻,男人果然付諸實踐,扣着她後腦勺,将她帶了過去。
他覆下來的時候,她卻微微偏了頭。
男人幹燥的唇落在了她臉頰上,他動作微頓,繼而歎出微不可察的低笑。
似自嘲,似失望。
陸祁溟擡頭看她兩秒,松了手,她卻捉住他的手,直起跪坐在沙發上的身體,伸手去捧住他的臉。
輕輕地,像羽毛掃過一樣,主動在他唇上印下一個吻。
動作行雲流水,快到男人都沒反應過來。
他靜靜審視着她,眼底慢慢漾出笑,幾秒後,忽然将她抱坐在自己身上。
“什麼意思?”他低聲問她。
她坐在他身上,沒回答,看他一眼,又捧着他的臉,低頭吻下去。
唇和唇粘膩地碰上,離開,又更深地碰了下,再離開。
面色浮現一抹紅,梁舒音掀起睫羽看向他,似乎想得到什麼首肯。
陸祁溟微仰頭頸,不動聲色盯着她,目光在她唇上流連。
得到鼓舞,她低了頭,繼續實踐起來。先是用舌尖輕碰他上唇,再含住下唇,一點點吸允。
陸祁溟一手撐在沙發上,一手扶着她的腰,以免她掉下去。
她唇瓣柔軟,動作輕柔,長長的睫毛拂過他鼻尖、臉頰,分明不太熟練,卻輕易就勾起他體内巨大的情|潮。
也不知忍耐了多久,掌控者輕柔緩慢的動作,終于讓他失去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