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輛警車從遠方呼嘯而來，尖銳清脆的鳴笛聲劃破了清河鎮甯靜的午後，也刺穿了夏季蒸籠般悶熱空氣。

空中乍然陰雲密布，黑的幕布被撕開一道大口子，隆隆劈下幾聲響雷。接着是嘩啦啦傾盆淋下的大雨。

幾個警察穿着雨衣從車上跳下來，将周圍撐着傘看熱鬧的居民和停車駐足打聽消息的行人都趕到了警戒線外側，用圍欄把現場保護了起來。

“哎，可憐啊，這麼一年輕姑娘。”

“撞得這麼嚴重，不知道還活着不，120還有一會兒才到呢。”

“嘁，還120呢，警察還沒來的時候有人去看了一下，已經沒氣啦。”

“啊！死了？”

楊大嬸就是在這時路過人群。

城裡定居的小兒子小兒媳回家探親，她剛從鹵菜店裡買了一些熟菜帶回家。

她是個八卦活泛的性子，看見前頭擠了一堆人本就好奇，有聽說有人小聲驚呼“死了”，更是耐不住心癢。

也不管兒子兒媳還在家等着她買菜回來，拎着鹵菜袋子就往人群裡鑽。

矮胖的身體此刻靈活得像一條泥鳅，擠得周圍人“哎呦”聲疊起。

楊大嬸就這樣頂着周圍人或鄙視或抱怨的目光擠到了第一排，傾着身子眯着眼睛努力辨認倒在血泊中血肉模糊的人。

“嗐！”看清了女孩被血迹沾染的臉龐，她吓得往後一退，慌亂中不防踩了後面幾個人的腳，招來他們不滿的埋怨聲。

“你這老太怎麼回事！眼睛長天上去了？”

楊大嬸沒回話，嘴唇卻抖得跟被灼熱的蠟油燙着了一般。

有跟她相熟的人見她這副模樣就知道有内情，故意問她：“桂芬呐，你認識這姑娘嗎？”

楊大嬸看着地上死去的女孩那圓睜的雙眼，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許久之後搖了搖頭，道：“哎，不認識。”

熟人不信，使勁撞了一下她的胳膊，擠眼睛：“桂芬，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咱們都認識多少年了？跟我還不能說？”

楊大嬸滿臉心不在焉，看也不看拉着她說話的是誰，隻是道：“我不知道，别問我。”

“嘿，别哄我了，你剛剛看到那女孩的表情哪像不認識？趕緊告訴我罷！”

那人又撞了她一下，望向她，臉上還挂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楊大嬸心裡本來就裝着事，看到對方的笑容心裡更是煩得膩歪，瞬間黑了臉，撇着嘴道：“都說了不認識還問我幹啥？你想知道自己去問她啊！”

說着用手指指向安靜地躺在地上毫無生氣的女孩。

那人冷不丁得被楊大嬸頂了一下，臉上表情讪讪，嘴裡嘟嘟囔囔：“你這人怎麼臉這麼短？我就問問，咒我幹嘛……我就問問，不願意告訴我就算了呗……”

楊大嬸也不理她，嘴裡“嗤”的一聲，一扭胯，拎着手上的一疊熟菜甩身就走。

“诶诶，看這人！”

“行了，别理她了，問她也問不出個啥。”

“話說回來，這麼長時間了，警察還沒聯系到這姑娘家裡人啊？”

“别說了，這女孩可憐哎，爸媽早早的就離婚了，誰也不疼她，剛剛警察打電話聯系他們，沒一個人願意來認領屍體。”

“嗐，這父母也真不是個東西！孩子難道不是他們養的？”

“誰說不是呢……”

楊大嬸走得不快，身後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一字不落地傳入耳朵，她走路的動作頓了頓，頃刻又加快了步伐，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平時半小時就能走到頭的柏油馬路今天卻顯得格外的長。夏日正午的烈陽照得人睜不開眼睛，望着眼前綿延無盡的馬路，楊大嬸的眼框不禁溢出淚來。

許久，她長長地歎了口氣：“作孽啊……”

*

燦爛的陽光透過木框窗戶鑽進房間，洋洋灑灑地照射在女孩的臉上。

蘇酥迎着陽光擡起手，黑黑胖胖的肉手，粗粗的手指頭上還有老繭，在虛幻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有實感。

她低頭看着自己身上顯得格外緊繃的碎花T恤，不禁有些迷茫：“難道人死前真的有走馬燈嗎？”

這件碎花T恤是她媽周小勤走時留下的，她高中的時候因為發胖完全穿不上，就剪來做抹布了。現在又怎麼會出現在她身上？

而且她分明記得自己在去找周小勤的路上出了車禍，她看見自己半透明的靈魂從血肉模糊的身體上飄了起來。

她聽見了有人宣告了自己的死亡，同樣也聽到了冷血的父母在電話裡推三阻四，不願意來認領自己的屍體。

那一瞬間她有恍然也有釋然。其實這也很合理。

忙碌并不是他們這麼多年不管自己的借口，歸根究底，還是因為她的存在從他們離婚開始就是多餘的罷了。

她就這樣飄在空中冷眼看着下面行人蝼蟻般匆匆停留又匆匆略過，不知道看了多久，久得她阖眼睡了過去。

醒來便是眼前的情景。

「滴，恭喜你中獎啦！偉大的藍星系統研發局将會贈送你一份Pro版素人改造系統使用權，請問你是否想要立即綁定？」

伴随着奇怪的聲音，巨大的藍色半透明狀顯示屏突然橫空出現在蘇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