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所熱鬧得開了鍋。
醒來的所有研究員們紛紛擠在黑闆前,喜上眉梢地核算俞周的思路。他們速度快,順着俞周的推演重新從頭到尾算了一遍,果然答案是正确的。
這些日子堵得難受的算法謎團,終于解開了。
所有人都喜地歡呼雀躍,呼朋引伴。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趕向國營食堂。
而此刻,正在路上趕路的所長李洪軍還不知道這個好消息。
109研究所位于下窪鄉,離駐地足足有60裡地遠。就算是李洪軍打過仗,體力比一般人好,也得跑一整天的功夫,才能摸黑達到下窪鄉駐地。
何況這個地方荒涼,土地貧瘠,一路急行軍走來,都沒有看見幾個村子。
跑得口幹舌燥想要喝口水,都得自備一個軍水壺。
更顯得這是個苦差事。
走在荒無人煙的灘塗上,年過半百的李洪軍喘氣喝水,調整一下狀态,摸摸口袋裡寫得那封沉甸甸的申請報告和饅頭,特别沉得住氣。
他這次去彙報,不光是要糧的問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再行,急轉彎走過山坳,眼前的視野一下子開闊。
一條波寬浪大的湍急大河,出現在李洪軍的視線裡。
“咦?”
他機敏掃視一眼,兩條眉毛深深擰在一塊,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怪不得這個月沒有來送糧的。
原來是因為唯一一條過河的橋,不知怎的被沖垮了,隻剩下幾個殘留的墩子和破木闆零零碎碎躺在河岸邊。
河水湍急,河面又寬又闊。
沒有橋,就去不了對岸。
這天塹一樣的地勢,大羅金仙也過不來!
這可難了。
正當李洪軍在思索對策的時候,突然,聽到河對面傳來高聲的呼喚聲。
“老李!”
“看這裡!”
“嗆咳咳咳……”
李洪軍一驚,鎖眉遠眺,遙遙望過去。
大日頭底下,滾滾大河的對岸岸邊有許多人在忙碌。一眼望去,最起碼有百十人之數。熟悉的呼喚聲,熟悉的人頭,熟悉的面龐。
他心底湧起澎湃的熱流。
梁國華同志親自帶隊來了!
橋斷了之後,下窪鄉一直在辦法派人過來送物資。
但無奈,河水湍急洶湧,大隊長梁國華親自下了水,腰上綁了麻花粗的繩子,舍身下水,卻被翻滾激流的浪打得起起伏伏,看不見頭。
梁國華越牟足了勁想往李洪軍這邊岸上遊,越被卷裹在河渦裡急往下墜。
岸上的小隊員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衆人齊心協力拽回系在他腰上的粗繩子,好不容易才艱難把他拖上了岸。
梁國華不甘心,一邊紅着眼咳出水,一邊怒氣翻飛地罵。“咳咳罵了巴子的,老子就不信過不去這河!”
李洪軍看得眼底發燙。
他心知,這條大河地勢險峻,一刀斬斷了兩岸的路。橋一旦斷了,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這些天,梁國華帶人舍命嘗試搶修了無數次,全都無一例外地失敗了。今天,他直接領上所有工作人員親臨現場,下定決心,勢必要修通這條通道。
隔河遙望。
滔天的浪幾乎将風聲都淹沒。
梁國華扯着嗓子問他:“老李,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還有吃的嗎?”
花白着頭發的所長李洪軍粗粝的嗓音中收斂着感動,“還好。”
“好個屁!”梁國華接口就回,觀察河水的漲勢,“别打腫臉充胖子,你們109所什麼家底我還不知道?”
說着,他綁緊了腰上的粗繩,又甩開步子往河裡蹚。“你等着,我今天非要過這個河,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能讓你們挨餓斷糧。”
“隊長!”
“老梁!”
“铮——”
李洪軍怒目圓睜,加快腳步撲過去,幾乎是腳上的鞋踩進了灘岸邊的水裡,眼睜睜地看着梁國華又不要命地再次下水。
華國的領導們向來有身先士卒的傳統。
打仗時,小連長在最前面沖鋒陷陣。
跳傘時,空軍大校第一個打頭陣,領頭跳下飛機。
為了搶修這條大河的通道,身為地區一把手的梁國華也率先帶頭下河。
梁國華下水後,随後三個水性好的老手緊跟其上。
四條繩索在卷浪中翻滾,同時躍進。
像落入油鍋中的水滴,瞬間就不見了身影。
隻看見繩子連接在河水中的那一頭,如斷了線的風筝一般,在急流中起起落落。
急得李洪軍也想往水裡探頭。
就算經過這些天的上百次試探,梁國華他們已經摸到了一點過河的經驗,知曉正午頭時分的河水流勢是相對來說最平緩的時段。
也是最有可能成功渡河的時段。
但即便如此——
殘酷湍急的河水面前,誰又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出了事……
李洪軍不敢深想,眼睛裡充滿了紅血絲。
他肅容站在岸邊,在激流勇進的河水中,一遍又一遍搜尋着找到梁國華幾人的身影。
直到看到四個黑點出現,由遠及近,從河水中遊靠近過來,李洪軍重振精神地加快了腳步,趕過去淌進水裡幫忙撈人。
梁國華臂彎裡撈着一個,身後跟着兩個,一起遊過來。
還沒等上岸站穩,就聽109所的所長李洪軍批評他,“你不要命了。”
梁國華一邊揮着大掌幫身邊的小夥子拍背,排出嗆到的水,另一邊用撚熟的粗嗓對李洪軍回答。
“這不是擔心你們109所嗎,怎麼樣,是不是等糧食等急了?”
“再急,你們也要注意安全。”李洪軍嚴肅說道,身體也不由自主趕過去幫忙,幫嗆水的人拍背。
梁國華臉上和煦:“我心裡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