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亂動。”雲宓側身一閃,縮進結界擋在兩人身前,舉起雙臂對準獵盜面門拉開竹筒。
嘭——結界碎裂,強光乍現,而後濃郁的霧氣糊住了雲宓的雙眼,身子也脫了力動彈不得。
雲宓尚未反應過來,身下又多出一股未知的力量将她托起,打着旋在迷霧中晃蕩起來。
待終于停下時,她早已眼冒金星,不知身在何處。
雲宓趴在迷霧中緩了大半刻,這才感覺找回四肢緩緩站起,她望着白茫茫的一片又呆了呆,終于弄明白自己也被卷進了祝公子說的寶貝裡。
回想起方才連結界都碎裂的情景,她依舊覺得心驚,還好有結界擋了一下,否則她現在應該兇多吉少了。
雲宓扶額輕歎,這個祝公子看着沒什麼能耐,搜羅來的寶貝倒是挺厲害,就是副作用太大了。
她擡頭望向四周,半個人影都沒有,本想催動靈力再找找卻半點都使不出,看樣子應該是被這迷霧壓制了。
雲宓輕撫食指的乾坤戒,無奈搖頭,免費的果然是最貴的,待出去後必須要讓他把這東西解開。
感歎之際,乾坤戒撲閃出微亮的金光,雲宓好奇地豎起食指左右晃動,金光也随之忽明忽暗,難道這戒指知道出口?
她趕忙舉高手臂轉圈繼續嘗試,發現金光在右側最是明亮,當即轉向跟着金光尋去。
大概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金光越發閃耀,不遠處隐隐也有一道金光在閃爍。
雲宓急忙加快步伐奔去,就見地上倒着一個人,走近一瞧,正是她剛才念叨的祝公子。
男人的素色外袍完美隐沒在濃霧裡,若沒有指間的金光,估計很難被人發現。
雲宓扶起他探向頸側,神色稍緩。
“祝公子,你聽得見嗎?”
她一邊問一邊将人放平,跪地探查他的狀态:面色比在神行舟上還要蒼白,多半是被這迷霧影響所緻;鳳目半阖,應該沒有暈倒太久。
雲宓試着又喚了他幾聲,面前終于傳來他微弱的回應:“姑娘來了。”
狹長的鳳眸慢慢睜開,祁天祝轉轉眼珠,啞聲問:“那些獵盜走了?”
“不知道,你說的那個寶貝一拉開就成這樣了,估計他們也被困在這迷霧之中吧。”
雲宓指着他的乾坤戒道:“這迷霧會壓制靈力,你身上若有能緩解的藥丸便趕緊拿出來服下,不然以你的修為隻怕還沒走出這兒就沒命了。”
“有,姑娘稍後。”祁天祝咳嗽着坐起,取出幾粒黑乎乎的丹藥放在她手中。
“多謝。”雲宓接過藥丸聞了聞,看着他服下後才扔進嘴裡嚼碎吞了。
不一會兒,她就感覺經脈内的淤堵消散不少,腳步也輕快起來,可身邊的人依舊很虛弱。
“祝公子,你要不要再吃一粒那藥丸補補?”
祁天祝弱弱揮手安慰:“姑娘不必擔心,我修為淺薄,這已經是最好的效果了,我們還是趕緊想辦法找到出去的路吧。”
雲宓倏地瞪大了眼:“你不知道出口?這可是你準備的東西。”
“抱歉,我隻知道這東西能生成迷障困住敵人,本想用在那懸賞的妖物身上助你一臂之力,沒想到連我們也……”
劇烈的咳嗽從喉部噴湧而出,祁天祝連忙側身捂住口鼻,鳳眸晦暗不明,本想用這迷障困住她卻把自己搭進來了,不過這樣也好,眼下他的靈脈因這迷障躁動,難受不已,正好不用再像方才那般辛苦裝虛弱了。
祁天祝緩了緩,拂去額上的薄汗弱弱道:“姑娘,實在抱歉,我的确不知這東西威力如此之大,待出去後我定嚴懲兩名手下,給姑娘賠罪。”
“不用,當時情況危急,我不怪公子。你這麼虛弱,還是少說兩句抓緊找到出口吧。”
雲宓扛起他半個身子,邁步向前:“既然我們能活着,那便說明舟上其他人應該也還活着,獵盜或許就在附近,随時保持警惕。”
“好,一切都聽姑娘的。”
祁天祝老老實實半趴在她身上,鼻尖無意識蹭過她的側臉,呼吸驟然加快。
“你還好吧?”雲宓縮了縮脖子,回頭關切道。
“沒,沒什麼。”祁天祝眨眨眼,偏頭避開她的視線尋了個借口,“剛起來有點頭暈,現在好了,快去找令弟和我那兩個手下吧。”
雲宓點點頭:“好,那我走慢些,你不舒服就告訴我。”
“嗯,有勞姑娘。”
祁天祝說完,默默擡起肩膀盡量避免方才那般尴尬的場面,目光卻不自覺地滑過她的側臉,落在了她微張的紅唇上。
就是這張狡猾的嘴,在魔界對他說了那麼多殷勤之語;也是這張嘴,将他在四界的威名盡毀;還是這張嘴,那晚引誘他落入圈套與之結契,實在可惡!
祁天祝緊緊盯着那片嫣紅,隻覺雙頰熱得厲害,蒼白的臉上也浮起一片粉紅,順着下颌一路蔓延至頸側,最後消失在素色衣領之下。
雲宓感受到他的異樣,再次回頭問:“公子呼吸這麼急,臉上也紅得厲害,可是身子不适?要不還是我背你吧?”
“不用!”
祁天祝梗着脖子慌忙推開她,微怒反駁:“我沒事,已經好多了,不用你扶。”
說着,他獨自邁步向前走去,哪知體内靈脈忽然劇烈躁動,眼前一黑就往後栽了下去。
雲宓急忙上前攙扶,可對方到底是名成年男性,在巨大的慣性之下她也被帶着摔倒在地,還沒來得及起身,腳下倏地出現一個大洞,直接将他們吸了進去不停翻滾起來。
眼前是愈發濃厚的迷霧,雲宓不知道自己到底滾了多少圈,腦袋也暈得厲害,她隻能抓緊手中唯一的同類減少翻滾,暗中數數計時。
在數到快六十聲時,迷霧稍散,推着他們滾動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雲宓暈乎乎地俯趴着緩了會兒,總算找回了幾分清明。
她拍了拍掌下的土地,确認結實後撐着手臂起身,剛擡眼便撞進了一雙含淚的鳳眸。
“姑娘,你的手……”祁天祝虛弱又痛苦地看着她,雙頰泛着不正常的潮紅。
雲宓連忙低頭看去,當即移開了手:“抱歉抱歉,我摸着那麼結實還以為是……咳咳,那什麼,我這就起來。”
她眨眨眼拂去眼前的碎發,握拳撐在他耳側剛要借力要站起,腳尖卻被他的素色外袍絆住跌了下去。
祁天祝痛苦悶哼,雙頰白了又紅,渾身也跟着燙起來。
先前在魔界,她也是這般撲上來引誘自己,眼下這般她還想故技重施?
祁天祝鳳眸微暗,偏頭冷冷道:“姑娘這是做什麼?”
“對不起,我被你這外袍絆住了,不是有意……”
“唔——”
祁天祝再次被她壓倒,眸色瞬間幽暗:“姑娘又是何意?”
冰冷的責問打在耳畔,雲宓下意識抖了抖,匆忙側身翻坐在他身側,扒開纏在腳上的外袍尴尬一笑:“實在抱歉,公子可有哪裡不舒服?”
身旁的人雙頰越發紅豔,雲宓抿抿唇,靠近他道:“還是讓我給你輸點靈力緩緩吧。”
祁天祝蹭地推開她站起:“不用。”
“真沒事?”雲宓不放心地拉住他,“要不還是吃點丹藥補補吧?”
“我說了沒事!”祁天祝睨了她一眼,轉身不耐催促,“趕緊走,我不想在這兒待着。”
雲宓被他這一眼瞪得愣在原地,片刻後卻蓦地笑了。
果然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和魔尊一樣純情,不過他比魔尊要順眼可愛多了,祁天祝那個家夥……
往日的痛苦經曆湧上心頭,雲宓握拳忿忿,直到手心傳來痛感才驚醒,連忙追上那道縮小的背影一起找出口。
可找了半晌還是什麼都沒找到,反倒遇見了她最擔心的事。
“喲,你們也在啊?趕緊帶老子出去!”
獵盜首領橫刀一揮架在祁天祝頸側:“先前小瞧了你,這次你這廢物可騙不着老子,先砍你一刀出出氣。”
眼見鮮血從橫刀上溢出,雲宓趕忙聚集為數不多的靈力攻向他雙眼,趁他分神之際搶下祁天祝退至兩丈外。
“公子别亂動,當心傷口。”她打開乾坤戒低聲問,“可有能制住他的東西?”
“有,在我的戒指裡。”祁天祝半靠在她懷中,擡手取出一捆鐵鍊,“給你。”
“多謝公子。”雲宓接過鐵鍊掐訣扔出,準确無誤地捆住了他。
趕來的獵盜氣急敗壞叫嚣着,全身肌肉暴起:“一根鐵鍊就想困住老子?呸!老子今日非宰了你們不可。”
鐵鍊這頭的雲宓趕忙施加靈力想要困住他,可對方力氣實在太大,饒是她使出所有靈力也沒法阻止。
危急之際,捏訣的手被一隻微涼的大掌按下,雲宓聽到懷中人說:“姑娘莫急,他逃不掉的。”
雲宓:“何意?”
祁天祝咳了兩聲才道:“姑娘看着便知。”
雲宓見他頸間再次鮮血湧出,連忙撚訣為他治療:“你别說話,保持體力,這人我來解決。”
語畢,她将人慢慢平放在地上,背後卻傳來痛苦的呼喊,方才還捆着人的鐵鍊竟自己回來了。
雲宓慌忙回身看去,方才還兇狠異常的獵盜已然倒地,正一點點化作青煙消散。
“這……這鐵鍊到底是什麼?”這次她是真的吓到了,連聲音都小了半分。
“鎖仙鍊,凡人用了灰飛煙滅。”祁天祝喘了口氣,微笑補充,“這是我家傳之物,帶着也隻為求個安心,沒想到今日居然用上了。”
鎖仙鍊?雲宓雙眸閃了閃,連忙交還鐵鍊:“原來是這樣,多謝公子的傳家寶救了我一命。”
“姑娘不必客氣,我說過,咳咳,姑娘與我同行不會吃虧。”祁天祝收回鎖仙鍊,艱難坐起身子道,“快走吧,别讓他的同夥發現。”
“啊,好,我扶你。”雲宓緩了緩,拉過他的胳膊搭在肩頭,望着他問,“小心,你可還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吃點丹藥再緩緩?”
四目相對,氣氛刹那微妙。
耳畔傳來他急促的心跳聲,雲宓連忙收回目光,低頭小聲解釋:“公子别誤會,我沒有質疑你不行的意思,隻是看你……“
“我知道。”祁天祝收回半邊胳膊,白着臉悶聲道,“我沒事,趕緊走吧。”
“那就好。”雲宓長舒一口氣,餘光無意瞟到他額間的亮光,好奇湊上前想看個仔細,靈台内的契約印記卻驟然一震。
怎麼回事?雲宓拍拍腦袋,擡頭望向眼前人,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公子額上這是何物?”
雲宓伸手探向那模糊的亮光,手腕猛地被他攥住。
“姑娘,自重。”祁天祝冷冷警告,眼尾泛着不正常的嫣紅。
“公子誤會了,我隻是想知道——”雲宓反握住腕間的大掌,欺身對上那雙幽深的鳳眸,含笑道,“公子額上的亮光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