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還沒有亮。
兩人走到了那仙府的銅制大門前,擡頭看見門口挂了一塊寫有“長虺觀”字樣的牌匾。
隻見那牌匾上的字體扭曲得十分奇特,猶如蛇行。雖說不算難看,但總顯得妖氣森森。
謝歸途沉着氣,一手牽着楚風臨,另一隻手抓着門上的銅質門環,不輕不重地叩了三下。
這敲門聲本不算太響,但是回蕩在空蕩靜谧的夜色和霧氣這種,顯得格外悠長。
謝歸途恍然察覺到了一絲古怪。
深山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蟲豸。
可附近的山林之中卻是死一般的一片沉寂,在這夏日的夜晚竟然連半聲蟲鳴也聽不見。
等了一會兒,那扇門後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誰……在……敲門?”
沉重的銅門發出“吱呀”一聲響,從裡面打開了一條縫。
探出頭來的是個長臉道士,瘦削得活像根竹竿。那一身素白道袍松垮地挂在他身上,簡直就像一個迎風站立的稻草人。
長臉道士右手提着一盞燈籠,左手抵着門。瞧見外面站的是兩個陌生人,他便說:
“本觀……不接待……訪客……”
說完,就要關門。
“等一下——”楚風臨連忙擡手抵住了門,不讓他關。正要開口,卻被謝歸途使了個眼色攔住了。
“我們是從雁北來的商人,在這山林裡面迷路了,偶然發現了此地,想問問可否在貴觀借宿一晚?”謝歸途彬彬有禮的說。
那長臉道士冷着臉看着他們,一點表情都沒有,不說話的時候簡直像個雕像。
小師弟不知道是不是有點緊張,握着他的手越發用力了,掌心似乎還出了一點薄汗。
謝歸途悄悄用指尖蹭了蹭他的手心,安慰他,正想說點什麼,那長臉道士僵硬地點點頭,把那扇大門拉的更開了一些,足容他們兩人通過。
“進來吧。”那長臉道士後退了半步,讓開了身。
盡管放他們進了門,但那長臉道士依舊冷着個臉,似乎不是很想搭理他們,關上大門後扭頭就往裡走,似乎急于找個地方打發掉他們。
他手中提的那盞燈籠照亮了周圍的一片區域,可燈籠照不到的地方卻是一片漆黑。
謝歸途不便暴露自己的來曆,沒有點火,隻能拉着楚風臨,緊緊跟在那長臉道士的身後。
他隻擔心楚風臨會不會害怕,卻根本想不到這小子的心思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了。
楚風臨拉着師兄的手,心裡蕩漾着絲絲津甜,嘴角忍不住要往上翹。他喜滋滋地想:要是能一直牽着就好了。
别說區區一個道觀了,哪怕前面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會痛快地陪着師兄去闖。
然而這時候,走在前面的長臉道士忽然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們:
“二位……是……道侶嗎……”
謝歸途一愣:“……”
長臉道士又說:“為何……要牽手?”
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聽得出來他似乎很不解。
長臉道士那種消瘦的面孔完全可以用“形容枯槁”四個字來描述——深陷的眼窩發黑,眼眶周圍突起,在手裡那盞提燈自下而上的照映之下十分怪異。
如果是椒椒看到他這幅模樣,恐怕會當場吓得大哭。
但楚風臨沒注意看那道士的模樣奇不奇怪,聽到他說了“道侶”兩個字,頓時心髒怦怦亂跳,羞愧地底下了頭。
亂說什麼……
他和師兄清清白白,怎麼可能是那樣的關系呢……
牽着他的謝歸途并沒有察覺到少年那些小心思,隻是望着那長臉道士,神色微微凝重。
面前這道士用的是“道侶”二字,大概多少是知道了一點底細,恐怕已經看出來他們是修道之人了。
但謝歸途仍然厚着臉皮,不動聲色地說:“我弟弟眼神不好,走夜路怕黑,我得牽着他。”
長臉道士依然面無表情,點點頭,拍了拍手,走廊兩側的燈霎時間便亮了起來。
“……多謝。”到了這個份上,謝歸途便松開了手。
借着這有如白晝的燈光,他總算能把這道觀内部看個仔細了。
這座“長虺觀”外觀看着氣派,内裡更是不俗。
整座道觀圍繞着中央一顆巨大的靈樹而建,樹幹上爬滿了藤蔓,還有零星的藤條垂落下來。樹下是培育草藥的苗圃,以及珍貴花草,草地上還有幾隻仙鶴和靈鹿正在睡覺。
雖然各地的道觀各有千秋,但總體格局都大同小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