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就跟我走?”
章母知道他在困惑什麼。哪有不經六禮就成婚的,這不是胡鬧麼?可她看了眼南邊的屋子,無奈地笑了兩聲,“二嫁就是這樣的,不宜太聲張。”
趙野不懂這些,他們說了對就是對。這會兒一心隻想着,這幅模樣招人嫌,開口便問,“我能回去換身衣裳再來麼?”
“當然可以。”
“不用這麼麻煩。”
兩聲女聲同時響起,一聲嘶啞一聲清脆。前面那聲趙野才認識,不會錯,是章母;而後面那聲趙野更熟,正是章絮。
他回頭,對上隻搭了件外衣出門的章絮。
對方看着他笑。是很簡單的笑容,像方才來時見過的山溪,像生了霜的白花,“不用這樣麻煩。一會兒日頭出來,熊血曬幹了,别想洗掉。不然這會兒就脫掉吧,正好我這幾日在家閑來無事,親手給你做了身新衣。”
女人說完,朝他招了手,叫他跟着進屋。
這多不好意思,他還從沒進過女人的閨房。趙野紅着臉笑,拘謹地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碎屑,大步跟了去。他猜錯了,是南邊,外表看起來最蕭條的這間,屋角有灰,四處空落落的,不像她。
“你怎麼知道我穿多大的衣服?”他開心,他看見章絮就高興。雖然适才想過,這樣随便實在委屈她,可這會兒見她也這樣開心,便把那點不滿意抛到腦後去。
“你穿過杜哥的衣服,手腳都短了三寸半,我記得清楚。你走後娘還說了我一通,說怎麼能給客人穿那樣不合身的衣服。我想想也是,就記下了你的尺寸,想着日後有機會再見面就給你做身更好的。沒想到機會來得這樣快,于是我就給你做一身婚服,大紅色的,能叫你風風光光做一回新郎。”她的情緒内斂得厲害,明明臉上的笑意都收不住,卻還能用平和如常的口吻同他說話。
他一聽,更高興了,站在門外就把外衣脫了下來,不叫這種血腥的東西進女兒家的房門,接着問,“可是你娘剛才同我說,二嫁不興大吹大擂。”
章絮抿唇笑了笑,從櫃子裡拿出疊放整齊的男人的禮服,伸手往他懷裡塞,邊塞邊說,“你聽她做什麼?她還要我嫁木匠、屠肉戶呢,你也要一起聽去麼?真是笨腦袋。”
“隻是爹娘不想辦送嫁酒。辦一次得七八千錢,占你給的那些聘金的三分之一,舍不得,所以才和你說那些話。我卻不是那個意思。”她溫和地笑着,解釋道,“趙哥幫我這麼大忙,我怎好叫你敗興而歸。我叫三姐和五妹去準備飯食了,大約未時便能吃上咱們幾個姐妹準備的‘送嫁飯’。”
盡管她努力将自己的虧欠解釋地更委婉些,但是說完也覺得這場婚事辦得荒唐。不體面、不講究、不重視、不受多少人的祝福叫人臉紅。
可擡頭就撞上趙野更不好意思的面容,他說,“章姑娘,我趙野無父無母、無兄無姊、無弟無妹,不在縣裡認識幾個人,就是一般成親女方要多少聘金,還是前日從一個巡邏的兄弟那裡打探來的。具體結親要做什麼,是一概不知。真要說虧欠,自然是我更甚一籌。”他說完,又看了眼手裡針腳整齊的紅色婚服,不知道該說什麼。
太匆忙了,備婚的時間隻給他五個時辰,禮轎、媒人、吹奏的隊伍,一樣也找不來。
章絮不在意,伸手從架子上取出才洗幹淨的粗布,沾上預備洗面卻還沒來得及用的那盆井水,走回來一點一點給他清理肩上的血痂。
漢時男女不講那麼多規矩,于平民來說,更是如此,婚前可以見面,私下可以約會,就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是沒人在意的。
所以這會兒章絮伸手為他擦洗身體時,也是大膽而細緻的,從汗濕了好多遍的後背開始,劃過一條又一條橫縱交錯的疤痕,一直到束着腰帶,精瘦健壯的腰身。
“什麼虧欠不虧欠的,今晚就是一家人了,還說什麼兩家話。”她伸手扯開了男人的腰帶,怪道,“還有,哪有人像你這樣換衣裳隻換一半。”
結果才說完,右手就碰到了男人起勢的物什。真是,她徹底紅了面,幹脆伸手抓住了那柄倒插在他身前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