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放下手臂,驚恐地說道:“你該不會以為我中意他吧??”
盈娘這人,别的閑事她不會多管,唯獨情愛之事她最樂于打聽,南苑哪位姑娘有了心上人、北苑哪位公子被貴婦抛棄了、哪家丈夫有了新歡、哪家妻子紅杏出牆,她恨不得都編成冊子。對此我早就見怪不怪,隻是沒想到她竟打聽到我頭上了。
她張着嘴,驚訝之情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難道不是?我瞧着你們每次都聊得挺像那麼回事的。”
“我還能每回都罵他不成……”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個小屁孩,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得,當我沒問,你快過去吧。”她失望地捋了捋袖口,轉身往樓下大堂去了。
我姗姗上樓,站在緊閉的雅間門外就聽見裡面傳來的琴聲中夾雜着一個不耐煩的男聲。
“你别跳了,換個人。”
“還有你,換首曲子。”
“你們幾個站那兒去。”
“你,去再拿壺酒來。”
說罷,門開了。
“紅塵姐!”打開門的浣竹見到我,眼睛都亮了許多。
聽到浣竹的話,房裡的琴聲停了,我走進去,一屋子姑娘們都得救般地朝我看過來。隔着屏風我看見賀容桓坐在房間盡頭,舉着酒杯的手懸在身前,欣喜地望向我。
我擺擺手,姑娘們一個個火速沖向門口,一刻也不願多耽擱。
“紅塵姐,你總算來了!”
“紅塵姐,你再不來我們都要罵他了。”
“紅塵姐,你管管他吧!”
“紅塵姐,下次别丢下我們了。”
她們排着隊往外走,經過我身旁時挨個留下一句悄悄話,最後一個出去的人還貼心地把門關上了。
我繞過屏風來到案幾前,與賀容桓面對面坐下。
他身着淡青雲紋錦衫,銀色發冠束于顱頂,發尾披落在肩後,端着一張盛氣淩人的臉,眉眼間卻稚氣未褪。
算着年紀,若是二弟還活着,也該跟他一般大了。
桌上放了七八盤菜,都是我平常愛吃的。我拿起另一副沒用過的碗筷,二話不說就吃了起來,賀容桓見狀放下手裡的酒杯,提起酒壺為我斟酒,杯子還沒倒滿一半就沒酒了。
“來人,拿——”
“别叫了,待會兒就送來了。”我狼吞虎咽,頭也不擡地打斷他的話。
今日一早就去了厲宅,從晌午就沒吃東西,這會兒還真餓了。
話說回來,他這人也是怪得很,每次來既不強求我跳舞彈琴,也不需要我軟語侍候,隻讓我陪他吃飯閑談,有時他甚至反過來撫琴吹笛替我助興,我都想勸他實在閑得慌就去北苑兼一份差。
“都涼了,我讓他們重做。”他放下酒壺,目不轉睛地盯着我。
“不用。”
他夾了塊肉放進我碗裡,随口問道:“你去哪兒了?”
“不該你管的别管。”我冷冷嗆了句。
這就是我和他一貫的相處方式,沒有尊卑貴賤,沒有虛與委蛇,有什麼就說什麼。他這個王爺大抵是過慣了被人捧着的日子,來我這兒尋新鮮。
他丢下筷子往後一靠,佯裝委屈:“紅塵,我們認識好歹也快有三年了,你對我說話就不能多些感情嗎?”
連他額角兩绺飄動的碎發都在跟着做戲。
“容公子。”我放下碗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在這花街柳巷最忌諱的便是談感情。可以為财,為權,就是不能為情。”
他對我的反應習以為常,點了點頭,朝我舉起酒杯:“那交情總是有的吧?”
我懶得搭理他,自顧自喝下了手邊的半杯酒,他識趣地收回手,仰頭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