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一直沉默的喬曦不禁濕了眼眶,而她這情緒變化自然也落在了喬萬雄眼裡。若是孫子丘能同行,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他認真地看向自己的老友,鄭重道:“子丘,那就拜托你了。”
就這樣喬曦敲定了去臨州的行程。除了恩師的身後事所需,她還提前準備起了回趙家村祭拜要用的東西。這日,二喜正幫喬曦準收拾着行囊,無意間發現了藏在枕頭中的那一小束冒草。
“小姐,這是什麼?”二喜不解地問道。
喬曦聞言放下手中的衣物,接過那束草仔細看了起來。
“小姐,這味道聞着像薄荷。”
而認出東西的喬曦渾身都顫栗起來。這是冒草,她是不會認錯的。刹那間,她想到了程若珩,想到在靈光寺中他身上傳來的味道,也想到在縣主府中他那暧昧不明的話語。
一旁的二喜見自家小姐變了臉色,連忙開口道:“小姐怎麼了?是不是這草有問題?”
“沒,沒什麼,拿去丢掉吧。”
二喜雖不解但還是照做了,而愣在原地的喬曦則搖了搖頭。事到如今,再去糾結反複已然沒了意義。
萬安九年。
開春之後武明珠的身體也沒有好轉的迹象,她心裡隐約有了預感,悄悄地交待起身後事。她的後事并不複雜,她家産不多又沒什麼親人,除了自己的喪事,無外乎是宅子的處理和這群仆從的安置。她先是找來管家商讨一番,随後又挑了一個午後将林海叫了過來。
林海平日話少也甚少進屋,對武明珠的招喚有些納悶兒。
“夫人找我何事?”
武明珠看着眼前有些木讷的人,慈眉善目地笑了。
“你來我這裡當護院多少年了?”
“回夫人,十年了。”
武明珠點點頭,林海自從在戰場上退下來就一直待在她的宅子裡,連娶妻生子都未曾,沒想到如今已有十年了。
“這些年你守着這宅子辛苦了。”
“能為夫人效勞是小人的榮幸。”
武明珠聞言笑了一下,但随即轉了話鋒,認真地問道:“若是我日後遣散了這院子,你打算做什麼?”
林海有些意外自家主人的問題,但還是如實回答道:“小人沒想過。”
“那從現在開始想想吧,我會給你一筆豐厚的遣散費。”
林海聽後一臉慌亂地看向自家夫人,他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想開口又不知該如何說。
武明珠則淡然一笑。
“林海,他救你的恩情,十年已經足夠了。”
聽罷,林海一臉震驚,原來夫人早就知道。他确實是為了報恩才守着武明珠的,而他的恩人隔日就出現在了武宅。
孫子丘一早就急匆匆地來拜訪,而武明珠似乎也早有預料,提前梳妝打扮等在了前廳。
“明珠,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孫子丘急切的問道。
武明珠看着自己昔日的愛人,略帶感傷。
“子丘,若是有一天我去了,想在臨州的母家安葬。”
孫子丘聽到這話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你在胡說些什麼!你這不是好好地坐在這裡!”
武明珠見狀笑着改口:“我沒事,我隻是近日重新整理了母親的遺物,有感而發罷了。”
這話聽得孫子丘一愣。武明珠的母親周氏是臨州的地方望族,與武父的結合是常見的家族聯姻。那年年少的武明珠跟着母親返鄉,沒想到周氏突染惡疾死在了回來的路上,因為走得突然,連一句話都沒留下,更别提交待身後事了。
“你此話當真?”
武明珠笑着點點頭。
“年紀大了,不免多愁善感起來。”
孫子丘看着眼前年華老去的愛人,心緒也複雜起來。武明珠早慧,作為戶部上書的獨女卻處處受到約束,隻有兒時在臨州的那些日子才自在些。若是擇一歸處,臨州确實是不二之選。
“若是你想,我們也可擇日就去臨州。”
武明珠卻搖了搖了頭,她的身子早就經不起舟車勞頓,但她尋了個借口,語氣輕快地說:“那可不行,我還等着我曦兒的新書呢。”
“喬家那丫頭?”孫子丘疑問道。雖然他與喬家多有淵源,但是他并未見過喬曦幾回,隻知道明珠一直十分中意她。
“嗯,以後你就知道了。”
孫子丘聽得雲裡霧裡,但他見武明珠表情明朗,自己也放松下來。
“說起來,小曦兒也十分向往臨州,每每說起都巴不得立刻動身,真不知道她這莫名的喜歡都是哪裡來的。”
“許是書上看來的吧。”孫子丘不以為意,摸着自己的胡子随口猜道。
武明珠反而認真道:“若是她将來想去,你定要幫幫她。”
那時的孫子丘隻當自己愛人是心疼自己的徒弟。直到後來他才明白,他的愛人早就為身後事做了萬全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