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又甯小心的打量了一下謝昙的神色，又好奇的看了一眼木案之上的黑漆紅綢絨盒，眼神還未收回，謝昙便聲音淡然，不容違拒道：“打開看看。”

安又甯腦子終于靈光起來，霎時領會，高興道：“是我的生辰禮？”

謝昙未置可否。

自上次謝昙問過他想要什麼生辰禮，他說出口，卻仍無法陪伴謝昙奔赴魔宮年宴之後，安又甯就一直在心中不斷猜測着，今年謝昙究竟會送他什麼生辰禮！

安又甯萬分珍重的拿起巴掌大的黑漆紅綢絨盒，期待的将其上搭扣撥下，伸手打開。

“啊！”

誰知，盒中之物乍現，安又甯竟被吓得當場驚叫出聲，險些扔了手中絨盒。

安又甯雖私下替謝昙料理過不少肮髒見血之事，但冷不丁見到盒中之物，他還是吓得眼眶濕潤，用力的吞咽了下口水。

他目露驚恐，忍不住看向旁邊謝昙，半晌，才勉力鎮定，抖索着唇小聲問道：“阿、阿昙，這是……”

黑漆紅綢絨盒表裡如一，内部同外部一般小巧精緻，花草紋路浮雕繁複，很是漂亮，隻不過如果裡面沒有用一張白綢帕子包着一隻血淋淋的眼珠子就好了。

謝昙重新将紫檀佛珠戴回腕骨上，站起身來，漫不經心的看了那血淋淋的眼珠子一眼，才出聲道：“怎麼，不喜歡？”

安又甯舉着木盒的手指發僵，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動作。

他不知曉阿昙為何會在他生辰這日送他這個，他沒有右眼，難道謝昙是想借此表明他厭棄自己了嗎？

安又甯不知道。

一種不明白的巨大惶惑包裹住了無助的他，半晌，安又甯終于再忍不住，不知所措又抑制不住的抽泣起來。

“啪嗒”一聲，安又甯手上木盒被人蓋上，他淚眼朦胧中隻覺手中一輕，那木盒就已被謝昙拿走，安又甯目光追随過去，就見謝昙随手遞給了防風。

烏沉香忽然溶溶滲滲的包裹了過來，謝昙将他擁至懷中，問他：“哭什麼？”

“阿昙，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安又甯洶湧的情感再忍不住，他小聲哭着，小心翼翼的求證道，“你是不是嫌棄我隻有一顆眼珠？我、我不想的……”

謝昙沉默片刻，眉頭蹙起，聲音又沉又冷，反問：“這隻眼睛，你不眼熟嗎？”

安又甯被謝昙問懵了，吸了吸鼻子，擡眼：“……嗯？”

謝昙伸手抹去安又甯左眼淚痣下的水珠兒，難得提醒道：“對我們‘恩重如山’潛逃在外的四方城主。你忘了嗎？”

安又甯随謝昙撫摸他眼淚的手指，下意識閉了下左眼，陡然明白過來。

謝昙說的是當初他們二人初入魔域之時的四方城主！

謝昙上位之時，這四方城主狡兔三窟，多方圍堵下，竟還是讓他跑了，謝昙當時心情就不怎麼好。

這些年，安又甯雖然也一直在探查那人的下落，但那人卻藏的極好，竟未讓他搜尋出多少蛛絲馬迹來。

遑論親手報仇。

如今……那盒中的眼珠子是那人的？

他向來知曉謝昙睚眦必報的性子，但百年倥偬，謝昙竟為他之事惦念至今，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為他報了仇！

安又甯心中巨震。

震驚過後，安又甯又下意識的看了眼被防風收走的木盒，一時之間竟也不覺這生辰禮奇怪了，更不覺的害怕，隻絲絲縷縷的甜意如同纏繞的絲線，将他心頭包裹浸染的嚴嚴實實。

他緊張了整日的心神終于松懈下來。

安又甯摟住謝昙的腰，聲音悶悶的，終于敢大着膽子小聲嗔怪：“阿昙，你怎麼總吓我……”

謝昙卻沒說話，看了他頭頂片刻，忽将他打橫抱起，向卧榻而去。

謝昙将安又甯安安穩穩的放坐在榻沿，安又甯雙手乖巧的放在膝上，微低傾着頭，不明所以的擡目探向垂目半蹲在他身前的謝昙。

好半晌，謝昙卻一動未動。

安又甯不免納罕，正奇怪謝昙究竟在想什麼時，謝昙忽慢吞吞的伸出了手，那手指修長有力，不過轉瞬，就猝不及防的拿掉了他一直覆臉遮蔽的錫銀面具。

安又甯毫無防備的臉上一空，表情空白一瞬，霎時捂了臉後退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