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您已經走了嗎?”
周圍依然沉默……理查德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如此輕信,這比他們原本預想裡的還要容易許多。但,他同樣沒想到的是,這個次元魔法師的能力比他們原本預想的範圍更加廣泛,娜嘉爾的動作必須加快了……
這時候,屋頂上一條長近十米,身體如女人腰肢一般粗的黑色巨蟒,正匍匐在艾倫家的屋頂上,擡着腦袋,伸出紅色分叉的蛇信探嗅。屋裡并沒有人……看來沒辦法像先前計劃好的那樣,一擊必殺地吞噬本體了。
此時,巨蟒蜿蜒盤旋着,頭部向下墜到二樓的窗戶,頂開窗門,它泛着彩光的,柔軟漂亮的黑色鱗片擦着窗沿,仿佛不會結束般地流遊進去。
進到屋中,巨蟒不斷伸縮着蛇信,捕捉着内中的氣味分子,并由此構建出一系列的場景信息。
一個身高一米五三,體重四十千克的發育期青少年住在這裡,他最近的味道是油墨、灰塵,還有血的混合。血……這裡有卡特爾已經腐爛的血和内髒的味道,還有更早以前,他血緣者留下的陳舊血味。
但是已經有二十四小時候以上,他已經有二十四小時以上沒有出現在這間房子裡了。
蛇又沿着樓梯緩慢遊到樓下,在這裡的廚房,它發現了一把剁骨刀,上面有一個三角缺口,和剖開蒂貝茨胸膛的兇器相似。巨蟒吞下了那把剁骨刀,也吞掉了地上那隻燕子的屍體。雖然沒有找到理查德描述的那張,蘇珊遞進來的紙條,但好在變作完全體的它,嗅覺可以再提高十倍,它很快嗅聞出了空氣裡鋼筆墨水在紙張上滑行留下的氣味分子,并按照先後順序,閱讀出那張紙上的内容。
“下午我來找你,你卻不在,明明早上的時候已經約好了的,這使我失落的同時又不禁替你擔憂。
“也許你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也許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如果是這樣,請一定不要忘記上次在你家裡見面時,我說過的話,‘我會幫你,無論那是什麼。’
“希望明天早上能從你手中買報紙,完成約定替你拍照……”
寫到這裡,蘇珊像是停頓了很久,又繼續動筆,
“但如果,有什麼原因使你明天不能來見我,就請一定記住這些話:不要忘記自己是誰,艾倫!緊守住你的回憶、你在乎的一切,還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希望與憧憬,唯有如此,憤怒與仇恨才不會徹底把你吞噬!!
S·G”
真是一片赤誠,苦口婆心啊……娜嘉爾心想,看來蘇西雖然懷疑得不得了,也還沒有完全确認這個艾倫·桑德拉就是兇手……娜嘉爾為此稍微松一口氣,總算是沒有違反教團規則。
這會兒,它遊轉着方向準備回去,卻突然聽到門外理查德有些驚慌的聲音,“您,您回來了?……她不在那裡?這怎麼可能,剛才她明明——”
理查德說到這裡哽了一下,發出難以呼吸的喘氣聲。娜嘉爾的心也因此懸起來。
門外面,理查德感到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緊緊掐着自己的脖子,将自己往上提,他憋紅着臉,感到自己就快要喘不過氣了,可他卻依然咬緊牙關,說:“我沒有說謊……我說的……全是真的……”
但就算是這樣,對方也依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理查德雙腳一點點懸空離開地面,越來越難以呼吸。當他感到胸膛上有一點觸感的瞬間,他頃刻将身體分解成三百多隻燕子,夜幕裡扇着翅膀,叽叽喳喳快速地往四面八方飛去,唯留了一隻,被捏爆在空氣裡,扔在地上。
巨蟒在屋子内中,它聞到了屋外理查德的燕子是怎樣地别捏成肉泥。可它一點兒也沒有感知到那隻捏爆燕子的手。它也完全不知道,那個看不見的兇手現在在哪裡?有沒有可能,他已經進來到自己身邊,就在自己的面前?恐懼,恐懼如最深沉的黑暗一瞬淹沒了娜嘉爾,使她感到了全身針刺般的麻痹與冰寒,使她顫抖着不敢動彈,甚至也不敢呼吸。
時間流動得極慢,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巨蟒才一點一點蠕動着恢複動作,僵硬而緩慢地挪出那間屋子,挪到屋頂上,淺淺地緩一口氣,才徹底地加速逃了。
娜嘉爾永遠不會忘記,這個被懸在頭頂的恐懼,還有因恐懼動彈不得的屈辱反複折磨的夜晚。
等她再回到事務所的辦公室裡,已經接近深夜十一點半,理查德還在那裡面心緒不甯地反複踱步,一副吓得要死的樣子,直到看見娜嘉爾回來,他才終于松下一口氣來大發雷霆,什麼髒話都往外噴,主要是關于要是娜嘉爾被殺了怎麼辦的擔憂和恐懼,罵罵咧咧了近半個小時才停下來,最後一句是:“要是下次我再聽你的,就叫我當場暴斃!”
“幹嘛詛咒自己呢?”娜嘉爾自知理虧,此時隻是嘔出那把剁骨刀,擦一擦口水,說:“雖然有些沒預料到的兇險,結果不是還好嘛,确認了次元魔法師的身份和氣味,拿到了關鍵性證據還有線索,你和我也都還好好活着。”
“随便你怎麼說,反正我明天就要上報這起案件!”理查德擡一下雙手,顯出投降的樣子,嘴上繼續罵罵咧咧,“我真是瘋了,才會聽你的去弄什麼次元魔法師……”
“……當然要上報,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和氣味,隻憑我們兩個,要抓他也還是癡人說夢了……”娜嘉爾低頭沉思着,半晌露出一個疲倦而投降的笑,“但在此之前,我恐怕得先違背和小蘇西的約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