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地咽下口中的飯團,池也帶着眼下的黑眼圈和睡不飽的困倦,提着單肩包匆匆趕進西教一樓早八教室。
起得晚,去得也遲,所剩位置不多,于是随便撿了剩下的窗邊偏僻位置先坐下。
她擰開瓶蓋,出宿舍前沖泡的黑咖還氤氲着熱氣。池也垂眸認真噘嘴把它吹涼,再抿上一口,但還是有加提防地被燙了個正着。
滾燙的黑咖在口中進退兩難,舌尖已經短暫麻痹,咬咬牙隻得咽下;這一口黑咖還沒降落到胃,就已經完美達到提神效果了。
于是池也張着嘴,伸着舌尖,小小哈着氣,臉頰泛着紅暈,鼻尖沁出點汗珠。心中忍不住埋怨着這個倒黴星期一。
然後有所預感地一偏頭,池也便偏生直直望見一個勉強算得上熟悉的人—周逾溫。
他也是驚訝,一雙眼盛着點笑意,然後沖她笑了下,算是打了個招呼。
下意識地先合上嘴,舌尖的痛覺融成臉上騰生的熱意,池也慌亂抿開笑,然後移開眼神,在攤開的課本上無目的巡邏。
哦,周逾溫也在東教一樓上早八。
又後知後覺地覺察到:剛才那樣,一定很傻。
上課鐘聲不緊不慢地響起,池也擡起眸,一顆心沒有支點地晃蕩,下意識拿起杯子想喝口水緩緩神,卻被黑咖再次燙了個正着。
苦着臉扁着嘴,池也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深呼吸,視線聚焦在屏幕PPT上,握起筆跟着老師的講解節奏開始整理起筆記。
果然隻有在學習中才能把握好自己的節奏,池也又變成心甘情願潛回溫水裡的青蛙。
早八其實很快就伴随着翻頁的筆記本與發酸的手腕而簡單結束,杯中的黑咖啡也不知不覺見底。下課鈴響起,而講台上老師還眷戀地補充講解着最後一個知識點。
擰上筆蓋,塞回筆袋,拉上拉鍊,阖上筆記本;池也輕手輕腳地将一切裝進單肩包中,然後擡頭望望仍在滔滔不絕的老師,又低頭看看手表上旋轉的時間,眉又蹙起。
終于待老師落下最後一句“下課”,她忙提着包站起,心底惦記着縮水隻剩一半的十五分鐘課間時間與大半個校區的路程,加快的腳步具象為搖晃的馬尾。
幾乎是用跑的下樓,然後急匆匆在樓下樹蔭處尋找她的自行車。
屋漏偏逢連夜雨,池也的寶貝小綠自行車孤零零倒進樹叢中,應該是身旁誰挪車時不小心碰倒。
鼻子酸酸的,一點點委屈漫上來,她彎下腰扶起自行車,車身沾滿落花與泥濘,單肩包不住地滑落,晃晃蕩蕩。
吸吸鼻子,池也擰擰車把按按鈴再檢查一下車身,卻該死地又發現應該是砸落時不小心牽連腳踏闆掉落了。
說不清的情緒像是被用力搖晃的汽水,池也咬着唇,用力不讓其失控噴湧,蹲下身,單肩包也跟着重重砸在地上,拾起掉落在地的腳踏闆,笨拙地安裝着卻不得其法,還是徒勞。
浪費五六分鐘,池也低頭瞥一眼手表,呼出口氣,索性先将自行車先丢在一旁,站起身邁開腿小跑起來。
眼眶酸澀,視野被蒙住,池也隻加快再加快,躲過一輛輛亂竄的車,轉過一個個複雜的路口,草稿着跟老師解釋的說辭。
遲到扣一分考勤分,到了的時候簽到也可能已經結束,那就得當曠課處理,曠課的話十分考勤分就全沒了,期末就壓根别想滿績了;更何況這門課的老師以嚴格著稱;沒有滿績獎學金就有泡湯威脅…
腦袋亂七八糟的。
“池也!”
忽然被喚住,池也慢下腳步,回頭。
是,周逾溫。
他開着輛不合他風格的粉藍拼色電動車刹車在她身旁停下,望着她微微泛紅的眼,皺起眉,輕聲問:“怎麼用跑的?要去哪,我載你吧。”
看了眼時間,隻剩七八分鐘,沒剩什麼猶豫糾結的空間,池也點點頭,垂下頭,嘗試遮掩自己的狼狽,“我要去西教二樓,可是…出了點小狀況,可以麻煩你載我一下嗎?”
“上車吧。”周逾溫低頭看了眼手表,安慰着,“放心,還來得及的,不會遲到的。”
于是上車,刻意隔開些距離,左手隻是緊緊撐着粉色車墊,池也擡起右手捋了捋鬓間淩亂的頭發,深呼吸,壓下眉眼間潮濕的淚意。
周逾溫偶爾透過後視鏡望一眼她:眼睑泛着點紅,鼻尖也紅紅的,垂着眸,像是從油畫質地的仕女圖,鬓發被吹拂,牽連他的脖頸癢癢的;早春的風是她身上栀子花香的信徒。
好像又有片雪花在他心頭降落,然後溫吞融化。
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于是周逾溫隻默默又加快速度,“不要怕,來得及。”
“謝謝。”池也甕甕地回答,頭還是垂着,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尤其是以剛才那副狼狽的樣子遇見。
卡着點,10:08分車在西教二樓前停下。
池也慌慌張張下車,鼓起并沒有什麼用的勇氣擡起頭望着周逾溫,輕聲說了句“謝謝你!”
“沒事,快去上課吧!”周逾溫扯開個笑,下巴往教學樓微揚了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