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檢查結果顯示,韓奕内髒裡的血塊顯著變少了,哨兵恢複得很快,隻一晚上就止住了血,他的五感也在昨晚的波動後恢複了穩定。
顧小絨心裡松了一大口氣,昨日實訓的評定結果出來,她的綜合分數相當不錯,從精神力的穩定性、攻擊力、防禦力,到戰力輸出、射擊準确度等項目得分也很高。雖然這個射擊準确度應該歸功于韓奕将那位哨兵直接砸在了她的面前,完全是送分。
這是一個難得的雪後晴天,雖然冬日的太陽還是帶着一分冷意,天空卻已變得難得的明媚幹淨,像是沒有一絲漣漪的藍色湖泊。
莉莎與其餘幾位文職人員到醫院來幫忙挪東西,上校在醫院才短短幾天,這裡的資料就快堆成山了。
路上顧小絨習慣性地跟在上校身後,她看到莉莎露出一種十分糾結的神情:“上校,今日皇家公會過來視察,萊安上将親自來了。”
“讓沈骁去應付他,我沒有時間。”被感官過載折磨了半宿,韓奕語調低沉,帶有一絲鼻音。
“沈骁上校已經接待他了,他的意思是和上将一起吃個晚宴,請您一同前去。”
“知道了。”韓奕看了看手表,面色陰沉。
中央公會是帝國對外的軍隊,而皇家公會是對内的軍隊,職能更偏向于禁衛軍。雙方彼此之間沒有絕對的上下級關系,是兩個獨立的系統,隻是随着戰争的不斷深入,中央公會人手緊缺,這才開始有皇家公會将自己的哨兵與向導派過來,與中央公會協同作戰。
人員一旦開始流通,彼此要打的照面就不會少。皇家公會都是由王公貴族把持,他們幾乎都與皇族有着血緣關系,因而職級非常高。
此次過來的萊安.西裡埃克斯上将,其母是當今女皇的親姐姐,除了軍銜之外還有貴族爵位。此人現在是皇家公會的實際掌權者,也是西裡埃克斯家族的族長,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個很難應對的角色,因而即使是韓奕也很難推辭。
顧小絨在莉莎的指導下臨時學習了一些餐桌禮儀,他們這種從小進入塔裡的士兵,哪裡能分得清一排好幾個銀叉銀刀該怎麼用,大小不一的高腳杯該喝什麼酒。
如果不是上校現在的特殊情況,這種級别的宴會怎麼也不會是她能去的。
不過事已至此,也隻能接受。早已預料到是場鴻門宴,顧小絨提前吃了些面包墊肚子,那些實在記不住的繁文缛節她準備跟在上校身後現學。
恢弘的大廳裡鋪陳着雪白的大理石,紅色的地毯從旋轉樓梯一路整齊地碼放下來,室内高闊的穹頂是繁複水晶雕琢而成的垂吊燈,頂上是用各色寶石鑲嵌着裝飾畫。
顧小絨眯眼細看,有瑪瑙、綠松石、藍寶石和金銀的貼片,它們被華美地堆砌起來,在燈光的映照下璀璨奪目。
室内的大理石噴泉雕刻着天使,清水正從天使肩頭的罐子裡不斷流出,罕有的鸢尾、百合與玫瑰被紮成巨大的花束放在白色的羅馬柱上,香氣撲鼻。
紫色鸢尾十分罕見,在艾澤洛瑞恩帝國這是皇室身份的标志。
顧小絨打量着這裡的一切,她雖然生在夏季的尾巴,卻是從記事起就進入了冬天,鮮花這樣罕見昂貴的東西幾乎是沒有見過。更何況那不是普通的紅玫瑰或者白玫瑰,而是好看的香槟色,上面甚至還噴灑了金粉。
韓奕從進來的那一刻起就皺起了眉頭,過多的顔色和氣味沖擊着哨兵敏銳的感官,顧小絨看得入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調整哨兵的嗅覺。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無法相信公會還有這樣華美的地方,應該是專門接待位高權重之人所用。
沈骁上校陪着一個身量纖長的男人走下旋轉樓梯,男人的衣着華貴非常,處在人群的絕對中央,想來就是那位萊安.西裡埃克斯上将。
顧小絨起先還猜測他可能已經是個中年人,不成想卻是個25歲左右的少年。
萊安走上前來與韓奕碰面,他看上去比韓奕矮一點,大約178左右,一頭鉑金的頭發與罕見的紫色眼睛。皇家公會的制服是白色的,領帶與外套内襯是紫色,領口與袖口燙着金邊,金色的肩章與绶帶的銜接處都用寶石裝點。
果然是個向導,顧小絨心裡暗想。
對方遠遠瞧見了韓奕脖子上的禁制環,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聽說韓奕上校剛從禁制塔出來,女皇十分挂念,遣我過來看看。”
“謝陛下。”韓奕惜字如金。
顧小絨注意到他的身後跟着一位哨兵,此人中校軍銜、淡金色的頭發,與萊安一樣長着一雙罕見的紫色眼睛,他們倆面容也有幾分相似,應該是同一家族的人。他隻遠遠地站在萊安身後,并未上前。
寒暄到氛圍足夠,終于入場依次落座。
雪白桌布燙着金邊,萊安在長桌的主位落座。顧小絨注意到他的哨兵給他使了個眼色,而萊安隻是懶懶地偏了偏頭。沈骁與韓奕各坐在萊安左右兩側,那位哨兵則坐在了沈骁身旁。
“坐我身邊。”韓奕低頭對顧小絨說。
“我的哨兵擔心韓奕上校的狀态。”萊安叉起面前果盤裡的一個葡萄放到嘴裡。
眼前幾個都是何等人物,大家都看到了剛剛那一幕,一時四下無聲。
“但我覺得沒有問題。”他緩緩地咀嚼着,用金線印花的手帕擦了擦唇角:“中尉,你一定可以保證我的安全,是吧?”
說完,那雙華麗的紫色眸子擡了起來,望向顧小絨。
顧小絨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這個腿部挂件會被點名,沈骁蹙了蹙眉,韓奕則微不可查地偏轉了身子,将顧小絨擋在身後。
“長官…我……”顧小絨鎮定了一下聲線,才繼續說到:“我還沒來得及開始抵抗訓練,但之後會努力的。”
抵抗訓練是哨兵與向導的一種訓練考核,在一定時間内,向導必須控制住他的哨兵,這種訓練考核主要針對A級以上的哨兵與向導群體。而她因為隻有一個單元的訓練期,甚至連實戰訓練都沒能完成。
“你才剛到,來日方長。”萊安輕輕放過了她,随後他又發現了更有意思的事情,調轉了話頭:“你的哨兵很在意你哦。”
“您的哨兵也很在意您。”沈骁禮貌一笑,不軟不硬地回了一句。從剛剛進場到落座,他身邊的金發哨兵都十分警惕地望着韓奕。
此時第一批菜肴被端上了桌,氣氛稍微松弛下來。
“沈骁上校,許久未見,您的夫人近來可好。”萊安問道。
“内人隻偶爾來探望,最近一次……是三個月前了。”沈骁回答道。
雖然在曾經的舊時代裡向導與哨兵結合是傳統,但近幾十年的新思潮後,打破圈層與普通人結婚也越來越普遍。沈骁上校的夫人就是普通人,據說曾經在中央公會做過文職,現在調換了崗位。
“那你都不多回去看看。”萊安笑着切牛肉,一副閑話家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