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震悚的目光定格了足有一秒,随後一發子彈忽然破空而來,幾乎是擦破了程浩的耳尖,正羽一把将向導往自己懷裡按去。這發子彈不是來自外面的狙擊手,是來自大樓内部的樓梯方向。
兩位哨兵幾乎是同時抄起自家向導就朝着樓下狂奔,霎時間巨量的雇傭兵朝着樓内湧來,如同黑色的潮水襲卷而上。窗子的玻璃同時破裂,大約七八個雇傭兵同時從窗外突入進來,韓奕把顧小絨往正羽身邊一塞:“交給你。”
這時程浩也已經反應了過來,無數次的實戰模拟已經讓他們有了高度的默契,顧小絨連韓奕的身影都沒有看清,就被正羽一手拎了起來。刀刃劃破血肉的聲響劇烈地沖擊着耳畔,正羽抱着她幾乎是用飛一般的速度朝着樓梯的另一端撤離,程浩緊随其後,刀光劍影之中,敵人鮮血四濺的殘肢斷臂狠狠砸落在他們身上,仿佛是穿過了一場爆裂的血雨。
韓奕如同一抹無法捕捉的黑色虛影,他們隻能聽見子彈與刀刃的破空聲在身後此起彼伏。正羽來了一段幾乎是垂直40米的三連跳,劇烈的震蕩使得顧小絨幾乎無法維持與自己哨兵的精神力。落地後的正羽稍微停頓了一下,伸手接住了緊随其後墜落下來的程浩,讓他沒有摔得太慘。
随後一道密集的掃射如同鞭子朝着他們抽來,最後那一發幾乎是貼在顧小絨後背戛然而止,巨量血霧噴灑而下,顧小絨重新鞏固了一下與韓奕的精神鍊接,她的哨兵此時正一人在樓上大開殺戒,她隻能從他的視野裡看見漫無邊際的驚濤血浪。
在槍林彈雨的夾擊下,正羽抱着顧小絨、連同程浩三人一起突入了一座巨大的房間。這裡看上去是一座劇院,内部穹頂有數十米之高,是沒有窗子、完全封閉的内室,且有無數的座位可供遮擋。正羽立即拔出匕首捅進了電路開關,一陣電火噼啪之後,所有的燈全部熄滅,将他們瞬時吞入黑暗中。
程浩已經調好了電磁炮,實在不行他們可以直接往下來一炮強行突圍,而正羽面露難色,首先是不知道這一炮打下去後,外面會不會有更多的雇傭兵進來,其次是長官還沒有跟上……
顧小絨緩過一口氣,她開始用精神力去嘗試攻擊敵方哨兵,她發現這些人不同于先前戰場上遇到的狂化哨兵,他們是有自我意識的,而且他們也同樣裝配有機械精神力反擊裝置,隻要稍微一碰就會讓進攻的向導陷入暈眩,看着程浩發青的臉和冷汗岑岑的額頭,顧小絨知道他已經試過了。
不知怎的,蝴蝶的軌迹忽然出現在顧小絨的腦海裡,她沉下心去感知,在一片黑暗中看見了無數快速移動的虛影,它們都圍繞在敵方哨兵的頭部,顧小絨忍住暈眩仔細探查,終于在淩亂閃動的光影裡看清了對方的本質,是一個個緩緩流動的漩渦。于是她嘗試着将精神體的羽毛煉化做刀鋒,順着漩渦流淌的間隙穿插進去。
果然,敵方哨兵的攻擊停滞了一瞬?,子彈的聲音短暫地停歇了數秒,其餘的則變得混亂。甚至通過韓奕的眼睛,她看見敵方哨兵在失手之下掃到了自己人的身上。
程浩也立即捕捉到了這股變化,暈眩感減退之後,攻擊型向導發揮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光錐幾乎是立即順着被刺破的漩渦狠狠紮去。因為之前顧小絨的精神力已經刺破、并卡住了流轉的漩渦,程浩這一記猛攻幾乎直接将其捅碎,對方哨兵因為驟然的痛苦而僵硬停滞,全都成為了韓奕的刀下亡魂。
上校終于從纏鬥中解脫出來、來到了劇場裡,他渾身是血,仿佛從地獄歸來,臉上的納米面罩也缺失了一角,露出了明顯的缺口。
四人到齊之後便立即準備找尋路線撤離,顧小絨擡手拿槍對準了門外追趕過來的敵軍,因為剛剛劇烈的精神力攻擊,他們的行動都遲緩了很多,幾乎是一槍一個爆頭。
“快走。”韓奕的聲音已有些氣喘,浸滿鮮血的手拍了拍她的肩,示意自己來斷後。
“想走?有那麼容易麼?”一道冰冷從容的聲線忽然響起。
顧小絨渾身一怔,看得出來即使是正羽和程浩也根本沒有察覺到劇場裡有人存在,一陣劇烈地白光瞬間充斥了衆人的視線,劇院舞台中心的巨大水晶燈忽然亮了起來。一個銀發白衣的哨兵正站在那裡,他身量颀長、一襲白色的特種作戰服,銀質的铠甲與白色的皮革在他的身軀上完美交織,他的手正緩緩伸向背後,抽出一把寒光閃爍的長刀。哨兵面容俊美、英氣逼人,皮膚冷白如同冰塑,銀色的短發寒星一般閃耀光芒,狹長的綠色瞳仁微微眯起,冰冷而玩味地瞧着他們,如同在打量落入陷阱的困獸。
顧小絨感覺到正羽的身子有些僵直,做為向導她沒有哨兵那樣對力量敏銳的感知,但眼下的情況已再明顯不過,此時站在他們身前的、才是真正的“白狼”希裡斯。
“黑豹,你終于現身了。”希裡斯輕輕擡了擡矜持的下颌,他的眼裡除了韓奕之外,沒有放下任何人。
韓奕沒有回答,隻是用指尖拉住了破損的面罩缺口,随後将面罩連同防護罩一同摘了下來,粗犷的面容随即掉落,露出了原本沉黑而深邃的眉眼。
雇傭兵們此時已在劇場外将他們團團圍住,但都靜默不語,等待首領的命令。
“你的反應還挺快的。”希裡斯緩緩挽了個劍花,銀色刀刃冷白的鋒芒清晰可見地流動,他一步步緩慢地朝着他們走近。
“你的人演技太爛。”韓奕毫不留情地嘲諷道,殷紅的血從他的頭上流下,将他的半張臉浸透,因為剛才的殺戮,上校原本清冷的面容已被猩紅籠罩。
剛才與敵軍的搏殺裡,韓奕雖然沒有落下風,但他一人獨自應對數量上百的敵人,還是受了一些輕傷。顧小絨注意到韓奕的腰側正汩汩地流着血,一發子彈擦過了那裡,所幸位置很淺。可即使如此,猙獰破碎的創口仍舊不斷地湧出鮮血。
為什麼……為什麼防彈衣失去了作用?顧小絨渾身一怔。
“你不會以為隻有你們北方才有穿透性子彈吧?”她的神色被希裡斯盡收眼底,銀發哨兵勾了勾唇角,顧小絨立即試圖對他進行精神攻擊,卻發覺對方的精神力如同一片無垠的黑域,幾乎是與世隔絕、毫無缺口可循。
此時希裡斯已經緩步走到距離他們已不過十米的地方,正羽幾乎是本能地将程浩攬在了自己身後。話說完後,希裡斯頓住了步伐,數秒的寂靜在空曠的廳堂内無盡延長。
白光在刹那間欺身而來,黑豹反手抽出利刃,雙方的長刀瞬時碰撞在一起,發出尖銳的铿鳴,顧小絨隻感到短兵相接的氣浪如同爆破一般四散迸裂,正羽立即上前将她護在身後,兩位S級哨兵的對戰不是他們能夠參與的。
希裡斯的刀法淩厲果決、千變萬化,顧小絨幾乎是完全無法捕捉到其中的蹤迹與規律,韓奕沉穩地應對着對方的攻勢。飛馳的刀光幾乎将氣流割裂開來,空氣驚濤駭浪地湧動,随着他們各自的刀鋒劇烈地撞擊爆破。二人的每一次騰挪與落地,地面都會劇烈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