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金屬氣息滲透進皮膚,鼻翼傳來淡淡的消毒水味,顧小絨動了動,白光刺破眼簾,她睜開了眼睛。
脖頸好像被什麼東西扣住,熟悉的窒息感傳了過來,低頭一看,黑色的禁制環果然回到了熟悉的位置。不過在南方,向導确實都需要佩戴禁制環,并交由他們的哨兵管控。顧小絨重新合上了眼,她仍舊覺得疲累。
這裡是一個寬敞的房間,白色的床單與素色的天花闆靜靜呈現在她眼前,聽到她醒來後,旁邊傳來一個女生急匆匆的步伐:“她醒了……快去報告老大。”
顧小絨沒有打算理會,她掙了掙手,發現沒有被綁縛,于是側過了身子抱住枕頭繼續睡。這會兒她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背上打着留置針,應該是才輸完了液。可惜這場淺眠沒有持續太久,熟悉的鴉片味便萦繞而來,那是希裡斯的信息素,顧小絨隻得撐起身子。
希裡斯已經脫下了作戰服,他穿着一件日常的白衣,右耳帶着一支華美的綠色耳釘,與他的眼睛同色。
“醒了?”乏味的開場白。
“嗯。”顧小絨應道,偏頭望向窗外熾烈的陽光:“幾點了?”
“早上10點,你從昨晚9點到了後一直在睡。”希裡斯坐在了她對面:“如果再算上戰機上的時間,大概接近20個小時了。”顧小絨的目光從他的身上移到旁邊,那裡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哨兵,女孩棕發雪膚、一雙明眸正小心翼翼地收着視線,看起來在她昏迷的時候,一直都是她守在她的身邊。
“韓奕分化的事你知道嗎?”希裡斯居高臨下地問道,沒有給顧小絨一點喘息的時間,他的手摩挲着腕間的啟動器,目光冰冷。
“分……什麼?”顧小絨仿佛被兜頭澆下一捧冰水,幾乎是一個哆嗦猝然驚醒。
希裡斯微微眯起眼,他觀察着她的反應,随後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你不知道?”
“你說什麼?”顧小絨的語氣有些抑制不住的急切:“韓奕已經是S級哨兵了,怎麼會分化?”
白狼笑意更甚,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語氣略帶嘲諷:“讓你去勾引他、讓他對你動情,果然還是失敗了。”
“……”心髒如同被萬箭貫穿,顧小絨咬着牙,倔強地盯着他:“回答我,希裡斯。”見眼前的向導竟然敢直呼自己老大的名諱,一旁的女哨兵半是驚愕半是惶恐。
希裡斯卻不以為意,似乎很享受對方此刻的煎熬和焦灼:“前幾天的大新聞,北方的那位少将分化成了黑暗哨兵,這可是本紀元的第一位黑暗哨兵,全帝國上下都知道了。”
“……”顧小絨沒有答話,她的心髒仿佛沉進冰海。很顯然,韓奕不可能這幾天突如其來的分化,很可能是在之前和她一起的時候就……可是,什麼時候呢?她竟然無所察覺。
仿佛欣賞夠了她的神情,白狼站起身來在房間内踱步,皮靴輕而緩慢地踩過淺灰的毛絨地毯,銀色的披肩從他的肩頭垂落:“他之前有沒有一段時間五感極度波動、在失控的邊緣?”
顧小絨感到自己的身軀被凍結住了,希裡斯繼續說:“無論你怎樣做,用任何精神力、精神屏障都無法消除他的症狀。”那一晚破碎的玻璃與血洶湧着充斥在腦海裡,顧小絨隻覺頭痛欲裂:“不……不是的……”難道不是因為陸軍基地的建築設施沒有做到嚴格消音,才導緻的五感波動嗎?
“那就是了。”希裡斯從她的眼睛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在那時候,他已經分化了。”
他的語調毫不留情:“他分化了,但向你隐瞞了這件事,他一直都沒有相信過你。所以最後在阿維隆的時候,他可以撇下你獨自行動,從今往後他也不再需要向導了。”
顧小絨緩緩閉上眼,聆聽完了對她的審判。
“不過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希裡斯抱起手臂:“整個帝國也沒有人有這樣的經驗,S級哨兵再分化的概率實在是太小。”
湛藍的眼重新睜開,如同幹涸的湖泊失去了光芒,變得蒼白無神。顧小絨定了定神,恢複了思緒:“我告訴過你,這一次的信息風險度很高。”回應給她的,是白狼了然的淺笑:“我知道啊,這不是來接你了嗎。”
“……”
“别把賬算我頭上。”希裡斯的笑容了無痕迹地冷了下去,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這是南方軍的命令,我也隻是聽命行事。”陽光勾勒出白狼的身形,他的面容與脖頸被照得清透明亮,顧小絨忽然感知到,眼前這把不可一世的、鋒利的刀刃,似乎也被無形的枷鎖拴着,同她一樣。
不過那樣的感覺隻短短一瞬便消失了,希裡斯偏過頭來,周身重新被一股冷厲的壓迫感環繞:“你同我去一個地方,替我辦件事。”
“什麼事?”顧小絨問。
“你以為韓奕在北方忙,我在南方就閑着?”希裡斯冷冷笑道:“澤卡那一次你們實在是暴露得太明顯了,我已經清掃了一波間諜出來。”他繼續緩慢地踱着步子,白色的皮革手套緩緩劃過床位冰冷的護欄:“有一個哨兵嘴很硬,受盡刑罰也不肯開口。”
冰冷的綠眸忽然擡起來,寒光乍現:“你替我撬開他的嘴。”
楚飛站在公會大樓的廳堂裡,調查組與情報局的工作已經快到了尾聲,公會已重新恢複了往日的工作節奏,大廳内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曼琳因為頭部的撞擊還有暈眩感,隻能卧床休息,這段時間公會的事務都交給了楚飛。
第一次身處這個位置的臨時哨兵總負責人神情有些不自然,再加上他的向導周烨仍在配合調查,他不得不臨時帶上了禁制環,而啟動器也暫時交由了穆承安負責。直到周烨被放回來之前,他和穆承安都得被地拴在一起。兩位少校彼此拉出一個微妙的距離,很顯然雙方都對這份差事感到十分惱火。
還好他們沒有在這為難的氛圍裡煎熬太久,新上任的向導總負責人就已如約而至。
布雷塔妮少校是一位高挑的長發美人,淺藍色的頭發被高高豎起,波浪大卷垂落在身後,她的眼眸是淺淡的冰藍色,如果說顧小絨的眼睛像一池深藍的湖水,那麼布雷塔妮的眼睛則是一望無際的冰川。楚飛的目光掃過那一雙看似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眼,調整了一下面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