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塔那已在雙方不斷的拉鋸中被轟成了一片廢墟,曾經巍峨的建築隻剩下焦黑的殘體,臨時的防禦設施應該還是在原處的地底,這裡已經沒有了任何戰略縱深,也隻有原處的地下堡壘尚有一絲掩護。
根據往日的經驗,顧小絨迅速分析出了北方可能潛伏的地點與方位,她拉住芬尼克暫時隐蔽,讓狂化哨兵先去消耗對方。一股不舒服的、黏膩濕滑的東西輕輕拂過他們的頭頂,芬尼克一陣哆嗦,白瑩的水母觸角正橫亘在他們的上方,若有似無地波動着。
黑暗向導無所不在,如同潮水一般緩緩起伏,湮滅過一切。
她聽見黑暗中傳來半聲低吟,随後是碰撞聲,很顯然第一波狂化哨兵已經同北方短兵相接。她感覺到頭上懸停的觸角忽然間一陣緊縮,一陣劇烈的力量湧動如同潮汐般襲來,這是黑暗向導發動的第一次攻擊。
“走。”她立即對哨兵說到。
明亮的電磁炮将無垠的黑夜劃破,曠遠的爆破聲響徹耳際,随後是貼身而來的子彈聲,光柱被一道道打開,如同利劍般直插天穹,戰鬥徹底拉開了序幕。
雪亮的藍光終止在一道看不見的能量屏障上,無聲地爆炸碎裂開來,北方強大的戰備力量此時已經啟動,必須盡快毀滅防禦設施。
芬尼克的身形雖然高大,真的動作起來速度卻很迅捷,有了黑暗向導與狂化哨兵的掩護,他們一路行進得很快。隻有一位哨兵突進到他們的面前,他的信息素有些陌生,顧小絨不認識。對方的戰鬥技巧十分純熟、力量與敏捷度都很高,完全沒有戰鬥經驗的芬尼克最開始有些陷入被動,後面憑借着絕對的力量碾壓才堪堪避過,将那哨兵推下了城牆。
另一邊,顧小絨與對方向導的對決也宣告結束,那也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看起來和芬尼克差不多的年紀,應該也是才被調來前線不久。顧小絨是實打實跟在S級哨兵身邊被磨煉出來的,這些新人哪裡能是她的對手,一套緊密的精神輸出伴随連環飛踢,對方便同他的哨兵一樣直接跌了下去。
十多二十來米的高度,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顧小絨朝着黑暗的地底望了一眼,沒有時間細想,拉上芬尼克繼續朝着目的地行進。
翻過城牆後,裡面已燈火通明,雙方士兵、哨兵與向導混戰成一片,槍林彈雨、烽火連天。
看得出來,黑暗向導剛才的第一波精神力壓制給了北方重創,但短短的兩秒持續沒能給對方造成根本性的傷害,對方在緩過來之後迅速反撲。
他們才剛剛進去,一位北方的哨兵便突襲了過來,想要拔掉他們這邊的武力輸出。普通士兵在近距離面對哨兵時幾乎沒有生還的機會,那個可憐的士兵還沒來得及将槍口對準,哨兵便一把折斷了槍械,下一秒他就被扔飛了出去,頭直直撞到城牆上、鮮血迸射。
芬尼克不得不再次挺身而上,這一番的纏鬥又花費了不少功夫,等到最後他們行進到地底深處時,芬尼克已經消耗了大量體力。
顧小絨不得不給哨兵來了一針稀釋過的催化劑,讓哨兵進入短暫的亢奮狀态,感知不到疲憊。越是接近目的地,潛伏的敵人也越是危險,不知道這一次他們會遇上誰……顧小絨惴惴地想。
長久的沉寂裡,向導的全身都緊繃了起來,她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殺意潛伏在她的周圍、如同幽靈一般輕靈地遊走,她知道對方如若現身,必然要讓自己瞬間殒命。
兩秒漫長的煎熬後,一道淩厲的身影果然閃現在她的身後,因為有了提前的感知,芬尼克立即回防,雙方的長刀碰撞在一處,發出一聲清脆而尖利的聲響。
顧小絨一個貼地翻滾,避開了哨兵的進攻,她的體力也消耗了很多,不得不給自己注射興奮劑,此時藥劑已然生效,她感到身體發燙、呼吸急促,感官變得尖銳而亢奮。
女哨兵的刀法淩厲果決,在芬尼克的身上拉了好幾道口子,顧小絨一邊抱怨此時悄無聲息的黑暗向導,一邊朝着對方發起了進攻。向導素與信息素劇烈碰撞,女哨兵發出一聲短促的低吟,芬尼克立即反擊,S級哨兵與A級的力量本就不是一個等級,被他一撞,女哨兵幾乎是直接飛出了十米遠。
“莉莉?”在發動精神力攻擊的那一刻,顧小絨便感知到了對方的信息素。
女哨兵摘掉了她的護目鏡,露出了一雙熟悉的、绯色的眼眸:“好久不見,小絨。”
鮮血從她的額角流淌而下,如同一道蜿蜒的河流。她的向導立即回防,将她護在身後,雙方隔着鐵制廊橋的兩端遙遙相望。
顧小絨僵直在原地,她無法對莉莉下殺手,也無法不執行任務。芬尼克仍舊是用探尋的眼神望着她,等待着她的決定與命令。
一位狂化哨兵的忽然現身打破了僵局,莉莉和她的向導立即同對方纏鬥至一處,顧小絨這才緩了過來,輕輕碰了下芬尼克的衣角:“走。”
摧毀防禦工事,這才是他們的核心任務。
第二位狂化哨兵也跟了過來,她聽見了身後莉莉的嘶鳴,刀鋒割破血肉的聲響傳來,濃烈的血腥味浸滿了鼻尖。防禦工事的大門就在她的眼前,顧小絨繼續走着,緊接着聽見了第三、第四個狂化哨兵落地的聲響,她的手緊握成拳,指尖刺破掌心。
忽然之間,一切聲息都寂靜了下來。
紛亂的腳步聲與沉悶的搏鬥聲戛然而止,一切都彷如定格,連同身旁的爆破似乎都停滞了。在迸射四濺的火光裡,顧小絨的身體如同石化,S級的敏-感度讓芬尼克幾乎在同時與她一起回頭。
數道粲然的刀光在他們眼前綻放開來,在那短短的、窒息般的瞬間之後,時間重新恢複了流動。眼前的四個狂化哨兵身形一頓,緊接着他們的身體便四散碎裂,一時間殘肢與血浪洶湧而來,将顧小絨渾身籠罩在一片血霧中。
出于哨兵的本能,芬尼克快速上前,想要擋住那片快到看不見的黑色殘影。
隻見那道黑影手中的長刀一橫一挑,短短0.2秒的時間,一切便終結了。刀刃自芬尼克的胸腔中貫穿,将他整個人淩空舉起。在滿目洶湧的血雨裡,顧小絨終于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信息素,是雪松的味道。
韓奕刀尖一挑,将芬尼克重重甩開,年輕哨兵的身體被毫無聲息地扔到了一邊,鐵質的地闆猛地一顫,發出沉悶的聲響。
那一瞬間,似乎一切都已遠去。
因為精神力與哨兵連接在一起,血色的劇痛貫穿了顧小絨的腦海,她痛到幾乎無法思考、無法呼吸,隻能一動不動任人宰割地站在原地。
她的腦海中随後閃過了很多思緒,首當其沖的便是她還未完成的任務。在那短短的1秒之内,她有本能地考慮過逃跑、或是用精神力攻擊對方,但這些思緒的碎片快速地掠過,她一個也沒有将它們抓住。
黑暗向導的第二波攻擊終于在此時到來,她能感覺到周遭能量的異變。
帶着那麼一絲渺茫的希冀,她的目光終于顫抖着擡起,韓奕正緩慢地朝着她走來,他的步伐平穩有力,黑色的戰靴踩過地上一片狼藉的血肉,利刃閃爍着寒光,在黑暗向導的攻擊下,他的動作竟然沒有絲毫的減緩。
修長的指尖握着黑色的刀柄,皮革手套的縫隙中滲滿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