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閉嘴。”對方恨恨地挂斷了電話。
甯靜的法洛亞小鎮從來沒有湧入過這樣多的A級哨兵與向導,盡管他們都穿着常服,可筆挺的儀态與站姿清晰地表明了他們的身份。
為首的年輕女哨兵早就準備好了劇本,她告訴咖啡店老闆,因為公會的調度,名為槿柔的退役向導将被調去别的區域,沒能來得及回來請辭,他們是來替她辦理離職的,如果有什麼違約的地方,公會願意進行補償。
房東那邊複制了一模一樣的套路,沒多久向導數量不多的行李就被打包完畢,房東老太太有些驚異地望着閣樓上一字排開的年輕哨兵們,最終還是有些擔心地問道:“那孩子怎麼了?是出了什麼事嗎?”
“哦,沒事的,公會正常調度,您放心。”女哨兵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解釋道,她覺得這項任務完成得很棒,自己表演得簡直無懈可擊。
“公會怎麼可能報銷這個?錢是你給的吧?”顧小絨給自己披上一件白色的針織衫外套,拎上了包包就準備出門。午後的晴空一碧如洗,和煦的暖陽從玄關一側的百葉窗照射進來,她的周身被攏在一層柔軟的微光中。
“他們沒有收錢。”哨兵清冷的聲線傳來,顧小絨擡起眼,便對上了那雙目光灼灼的黑色眸子。
不打自招,她低下頭笑。
“你現在就派年輕人去跑腿做這種工作?”她擡頭望他。
“他們可高興了,公費旅遊。”韓奕面不改色地答道,即使被屬下屏蔽了朋友圈,但大規模的發旅遊vlog動靜也着實不小。
是啊,他們拼上性命抵死厮殺,所期盼的不正是這樣的一天嗎?那些年輕的孩子們也再也不用經曆他們所受的苦難了。
顧小絨的嘴角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被韓奕捧住雙頰,随後含入一片溫潤的微涼中。綿長的厮磨讓她有些氣緊,她不得不将他推開,轉身穿上鞋。
自從搬來羅賽利亞居住後,黑豹與它的主人都變得愈發黏人,雖然顧小絨已經看不見那隻大貓咪,但還是時常能感覺到它毛絨絨的頭湊過來蹭自己,不多時它的主人便會代替其位,動作逐漸純熟。
“一定要去工作嗎?”韓奕松開了她,語氣悶悶的,他給的卡被她随手放到了某個櫃子裡,上面幾乎快要積灰了。
“一點事都不做也很無聊的。”顧小絨打開門,對他揮了揮手。
不過是做個兼職而已,用不了多少時間,何況她也沒有那麼慘,第五公會有給她分一處小居室,她将那間小屋挂上平台,很快就租出去了。隻不過那裡距離法洛亞有些遠,她才重新租了間閣樓,兩邊的租金一進一出,剛好持平,不過現在這筆費用已經省下來了。
退役後過于空閑而出去找工作的不止顧小絨一個,從韓奕和楚飛的通話裡,她得知了正羽程浩和周烨楚飛一起,住在羅賽利亞的東A區,剛好是門對門。退役後的日子實在是閑得發慌,正羽拿出了以前在公會裡學的那套本事修理機械,而程浩則是加入了向導團隊,上門為退役哨兵們提供義務精神疏導服務。
隔着老遠的屏幕,顧小絨也能聽見哨兵的慘叫聲。
娃娃臉向導冷臉按着哨兵,表示戰後向導稀缺,攻擊型向導再就業,請多擔待。
至于楚飛,他忙着給周烨治病、做康複訓練,忙得找不着人影。周烨的父母剛好居住在東C區,距離他們不過兩條街的距離,互相走動很方便。好消息是,在楚飛的精心照顧下,周烨的情況在漸漸變好。
曼琳還在中央公會,把事業幹得風生水起、蒸蒸日上。而布雷塔妮的請辭申請也被上将拒絕了,理由是她一直恪盡職守且功勳卓著,希望她可以繼續在向導總負責人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沈骁選擇回到第五公會的專屬封閉城市瓦萊特,與重澤夫妻成了鄰居,他才剛回去不久夫人便有了身孕,這可真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顧小絨擦幹淨桌面,接着收拾了地闆,天色晚了下來,門店裡最後一位客人也離開了。
“叮鈴”一聲清脆的聲響,玻璃門被推開,她擡起頭,面露為難地看着自己的哨兵,或者确切來說是她的伴侶:“這位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她公事公辦的态度讓韓奕有些傷心,他随後指了指一旁的玻璃櫃:“我想要一份草莓奶昔。”都這個時候了,他也确實不能說是來買咖啡的。
“……”顧小絨沉着臉完成了今晚的收尾工作,盡職盡責地替她最後的客人打包好了那份奶昔。咖啡店距離他們的住所有一些距離,顧小絨還沒來得及開口,韓奕已經将她的小電車塞到了後備箱裡。
自從她禁止韓奕接送自己上下班後,他就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過來。
“我不是要來接你,我是來買奶昔的,順路。”韓奕啟動了車子,儀表盤亮起一片瑩光,顧小絨坐上了她專屬的副駕,櫃子裡放着她常用的紙巾、梳子、唇膏和護手霜,車後還放着卡通公仔和小被子。
“為什麼要來店裡買,想吃我可以在家做給你。”這麼晚來買的都是臨期的,還很貴,後面這半句她沒有說。
“因為我現在就想吃,而你剛好不在。”韓奕低垂着頭,儀表盤暗了下來,他的眉眼隐匿在陰影裡,語氣聽上去有一點委屈。
顧小絨覺得自己實在是對他無計可施,隻能歎了口氣,如他所願地靠進他的懷裡。她的身子才剛剛一動,就被他修長的手臂輕輕一勾,随後重重地跌了過去。
自她回來後,韓奕的病情便開始逐漸穩定,他的藥量已減到了從前的一半,每天也可以固定地睡着5小時,有時候甚至更久。哨兵嶙峋蒼白的臉頰上逐漸恢複了健康的血色,體重也穩步回升,連曾經淬着冰的眼睛也化成了一池柔軟的春水。
她被擁在他堅實溫暖的懷裡,耳朵靠着心髒的位置,那顆心正緊貼着她、為她熾熱地跳動着。
他想吃奶昔就讓他吃吧,顧小絨閉眼想着,隻要能讓他多長回一點肉就好。她随後輕輕拱了拱,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掌心:“我們回家吧。”
晚上的羅賽利亞華燈初上,晚風裹挾着玫瑰微醺的甜,從半開的車窗中絲絲滲透進來。此時的城市中心正是繁華熱鬧的時候,畢竟封閉城市隻是對外門禁嚴格,對内可是自由自在,這個時候正是年輕人夜生活開始的時候。
不過他們不往那邊去,車輛行駛過幽靜的綠蔭道,高大的梧桐遮天蔽日地籠罩住寬闊的街,市區的喧嚣離他們越來越遠,許是烏雲終于散去,流瀉的月華霎時從細密的梧桐樹葉中灑落而下,他們被籠罩在一片雪白空靈的銀色中。
在道路的盡頭,他們的家正靜靜伫立在夜色裡,亮起溫暖守望的燈。
而她的月亮,也正在她的身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