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正濃,田間地頭到處是農人忙碌的身影,他們不認識傅琛,但認得那身官府。隻見,剛剛還在忙碌的農人,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望着傅琛一行人,不知是跪下呢還是繼續幹活兒。往年,張大人是不會讓他們行禮的,可這次那身原本穿在張大人身上的墨綠色官服,穿在了一個年紀不大看着眼生的年輕人身上,這讓他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都忙着吧,不用管本官。”
聽傅琛這麼說,農人們松了一口氣,趕緊又拿起手中的農具,該鋤草的鋤草,該耕地的耕地,不過,因為有縣衙的官老爺們看着,他們多少有些不自在。
傅琛翻身下了馬,順着田埂走到了農田中間。
“大哥,在耕地呢。”
突然被點名的青年吓得腳下一個踉跄險些沒站穩,穩住身形後,趕緊加大步子追上拉着犁耙的牛,又一邊頗有些惶恐的回話道,“是,是呢,大人!”
傅琛笑笑,“别緊張,你耕你的地,我随便問一些話。”
“大,大人,請問!”
“你家這地,打算種什麼?”
青年聽傅琛隻是問莊稼的事兒,整個人放松了很多,“種水稻,”他小小得意的笑了笑,“我家這塊地土壤肥沃,離灌溉渠近得很,年年收成都不錯。”
傅琛點點頭,“不錯不錯,靠近水渠的良田,好好侍弄,肯定能年年豐收,”他順着田埂往前走了一段,青年說他家田離水渠近,等傅琛走到水渠邊,發現,這條水渠其實跟青年家的地隔了有三塊田。
“老人家,離這條水渠最近的另一條水渠在哪裡?”
老張頭搖搖頭,“沒有了,咱們村就這一條水渠,沒有别的。”
“就這一條?”傅琛擡眼往遠處望去,一眼望不到頭,這麼廣闊一片農田,竟隻有這麼一條水渠嗎?
“那遠離水渠的旱地,豈不是占多數?那旱地都種些什麼?”
“種麥子,麥子收了種豆子或者花生,”老張頭歎了口氣,“好在,麥子這些不比水稻,隔幾天澆一次水就成。”
傅琛點點頭,若非如此,旱地的怎麼可能比水田至少便宜三成。
之後,傅琛又陸續巡視了五六個村子,這些村子都和第一個村子一樣,大多整個村子就一條灌溉渠,也就一個村子,當年灌溉渠規劃的不合理,後邊他們又自發的挖了一條新的。
傅琛問了附近村民,東興鎮的村子,幾乎都是這樣,一個村莊就一條灌溉渠,有的村子,甚至一條灌溉渠都沒有,隻能跟隔壁的村子共用。
不止東興鎮,綏陽境内的鎮子,大多都如此。
午後,縣衙。
“胡師爺,麻煩給我找份輿圖。”
傅琛從前都不知道,綏陽下轄總共十一個鎮,滄無江橫貫整個綏陽縣,但它實際過境的隻也就隻有四個鎮,從南面的喜隆鎮入境,再一路往東北流向下遊的上裡鎮。綏陽境内的鎮子大半沒有江河經過,地裡的莊稼澆灌,隻能靠着那唯一的灌溉渠。
那就難怪了!
前世,幾年後,綏陽發生旱災,大旱之初,百姓就無以為繼,陸陸續續賣地。雖有因他縱容導緻糧價上漲的原因,但本質上還是因為,百姓們的地種不出糧食,他們想活命,也隻能以田易糧。
綏陽地處大虞的南境,水稻一年能收兩季,但麥子一年卻隻能收季,生生要少收一季的糧食。
傅琛陸陸續續,将綏陽境内的村鎮都走了一遍,他發現,那些旱地,無論地勢還是土質跟良田幾乎無甚差别,旱地差的不過是遠離水渠,不利于灌溉。
新挖灌溉渠很有必要,但幾年後,綏陽大旱,到最後,連滄無江都能看見河床了,灌溉渠裡哪裡還有水,光有灌溉渠有什麼用,還是得有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