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去爬的那座“坡”其實并不矮,登上去少說也要一個小時。
山路鋪了石階,不算陡峭,于是兩個人邊聊邊爬。
“你想搬出去嗎?”許陽秋問道。
“......”葉一體力不錯,爬到半山腰依然呼吸平穩,“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
“如果你想談戀愛的話,那麼是不是搬出去更方便一些?”
許陽秋本想直說:你不可以帶人回我家。
但考慮到這是個正經的話題,還是好好溝通為上,于是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誰知她的委婉也沒什麼用。
葉一猛地開始加速,一步三階,拉開了和許陽秋的距離。
許陽秋不甘示弱,也提速追了上去。
兩個人沒頭沒尾地開始競速,誰也不甘落後。
爬了一會兒之後,許陽秋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她小腿忽然軟得像根面條,眼前開始出現一些星星點點的黑斑,胃裡翻騰起來,背後的汗液像是加速了蒸發,整個人都發冷。
她意識到不對勁後,立馬停下了腳步,靠着石壁站住。石壁被太陽曬得暖洋洋,剛貼上去時,身上的冷意緩解了不少。
貼了一會兒之後,石壁的熱度突然變得難以忍受,她的脖子被烘出了熱汗,她下意識地想離開那塊過熱的石壁,卻在站直的瞬間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一個胳膊撈住了她。
許陽秋像一根蔫兒豆芽,軟趴趴地挂在葉一的手臂上,他的一隻手臂撐着她大半個身體的重量,另一隻無處安放地半舉着。
“你......你沒事吧?”葉一被她吓到了,語速很快,“身子能直起來嗎?”
她撐着他的胳膊,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擡起千斤重的上半身,接着一個踉跄,又挂了回去。
“......等會。”
正午的太陽晃得她發暈,眼前的黑斑幾乎連在了一起,陽光與黑暗在她眼前混合成了某種詭異的廣告燈牌,給她本就昏沉的腦袋灌入光污染。
身後傳來“啪”的一聲,像是捏破包裝袋的聲音。
葉一的手在黑暗中若隐若現——他手上捏着一顆綠色的糖果,試圖送到她嘴邊。
許陽秋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右躲去,右肩撞上了葉一的胸口:“你手好髒......哪兒來的糖?”
撈着她的人深深歎了口氣,把手上的糖塞進嘴巴裡,又單手捏爆了另一顆糖的外包裝,小心翼翼地用包裝紙包着,重新遞到她嘴邊。
“你午飯吃太少,爬山會低血糖。”葉一平鋪直叙。
她配合地張嘴含住。
陽光曬過的糖果是暖烘烘的,很甜。
午飯沒吃什麼,再加上頭頂正午的太陽,直接把她搓磨成了低血糖加中暑的慘狀,低血糖的症狀随着糖果融化慢慢緩解,她眼前的黑斑漸漸退去。
她總算能直起身子,兩手撐着葉一的胳膊,摸着上面凸起的青筋:“我好點了。”
葉一等她站穩才松開手:“現在下山?”
“等會,腿軟。”許陽秋沒再靠近過熱的石壁,而是站在懸崖一側,扶着護欄。
“别靠在這裡,危險。”葉一皺眉看她。
她不想坐在台階上,于是隻好在山路中間闆正地站着。站了一會兒之後,眼前又有點黑,呼吸也越來越重。
葉一安靜地等了一會,看着她臉色越來越白,說道:“我背你。”
許陽秋沒力氣說話,她垂着頭忍耐頭暈的感受。
他蹲在她面前,反手握住她的兩隻手腕,卻沒拉她:“趴上來,我背你下山。”
她沒力氣思考,整個人虛浮無力,軟趴趴地貼在了他的背上。
葉一幾乎瞬間僵住,在原地停了很久都沒有起身。
趴在他背上之後,她渾身都放松下來,中暑的症狀也緩解了不少,以為他是沒力氣,還有心思調侃他:“我還挺輕的,葉同學加油。”
在她的“鼓勵”下,葉一沒費什麼力氣就背起了她,腳步輕盈地下山。
山路蜿蜒,背着個人不算好走,但葉一走得很快很穩,他一路沉默,身體随着呼吸和動作起伏,卻又用手圈着許陽秋的腿窩,盡量不讓她被颠到。
葉一刻意走在樹蔭下,許陽秋背後的灼熱和胃裡的翻湧都平息了不少。
她的顴骨貼着葉一的耳朵,這會兒顴骨比她後背還熱。
她扭頭看了一眼,發現熱量不是來自她的顴骨,而是葉一紅得發紫的耳朵。
“你很熱?”眼看着他耳朵越來越紅,“我好多了,放我下來吧。”
“不用......”葉一氣息有些混亂,“快到了。”
許陽秋也沒跟他客氣,老老實實地被他背着,這會兒症狀好些了,她還有閑心看看山上的風景。
“哎。”許陽秋擡頭望着山下的湖水,“你看那個湖像什麼?”
陽光灑在湖面上,呈現出近乎雪白的顔色,湖面波光粼粼,像一片無邊無際的雪原。
葉一歪頭望了一眼:“鏡子碎片。”
......理科生,理科腦。
她懶得跟他多說,葉一卻突然開口叫她名字:“許陽秋。”
“嗯?”
“别讓我搬出去吧。”葉一側頭,睫毛輕輕擦着她的臉,“我沒想跟她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