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以長久的沉默回應她以退為進的策略。
最終,重逢氛圍還是被破壞,兩人面對面坐在沙發兩端,隔着一米各自辦公,沒有半點三日不見,如隔九秋的熱烈。
葉一坐在貴妃椅上,電腦屏幕背對許陽秋,他的電腦上開着一個色彩斑斓的頁面,甚至有些晃眼睛,于是他将屏幕亮度調到最低,朝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五分鐘前,代碼進程監控從3527/3528跳到3528/3528,彈出Completed,宣告“0号算法”的下一層加密被成功破解。配色浮誇的頁面上寫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這是許魄留下的第二封信,比第一封簡短很多。
許陽秋的電腦屏幕也背對着他,她蜷腿靠着沙發靠枕,電腦放在膝蓋上,用右手撐着額頭皺眉思考。許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她懶洋洋地擡頭看他。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經昏暗的輪廓光一照,顔色變得更淺,映出格外亮的電腦屏幕,原本皺着的眉頭舒展開來,視線遊刃有餘地掃向他,仿佛能看進人心裡。
葉一被這視線一掃,下意識地想移開視線,卻硬生生地忍住,面無表情地招架她的審視。
他電腦屏幕紅綠紫摻雜的頁面配色太亮,也許會映在他的瞳孔裡,被她看見。于是他保持回視的姿勢,食指以一個很小的幅度掃過鍵盤,把電腦屏幕亮度調零。
幾乎是同時,許陽秋瞳孔中倒映的電腦亮光也毫無征兆地一暗。
這一刻,空氣突然安靜,呼吸聲、電腦轟鳴聲仿佛都消失了,落針可聞。
——他們很有默契地在對視的瞬間,同時調暗屏幕,心虛和謹慎一并作祟,他們都不想對方透過自己瞳孔的倒影,窺探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懷疑一旦産生,對視也在此刻變了味道。
看啊,連欺瞞對方都默契,連沉默都震耳欲聾。
不知過了多久,跟之前的每一次都無聲對峙一樣,葉一先移開視線,垂着頭看向全黑的屏幕,漆黑的瞳孔映着漆黑的屏幕,像夜晚的荒原,沒有一絲光亮。
許陽秋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問。她隻是合上電腦,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垂頭看着他,嘴角噙着不在意的笑,微微彎腰在他鼻尖落下微濕的吻:“不早了。”
他們的默契依然持續,小别重逢的火焰原本将熄未熄,在此刻徹底重燃。
小雨淅淅瀝瀝地打在窗外,窗内是兩個交疊的人影,窗戶半開着,潮濕從外向内蔓延,濕氣纏得人煩悶。重逢的那點火焰燃得并不痛快,像點着一塊潮濕的木頭。
她被他半抱半丢地安置在床上,他撐着身子壓上來,目光聚焦在她的眼睛上,他的眼尾有些紅,喘得很兇,總是克制的表情此刻有些繃不住,透着濃烈的欲望,卻遲遲沒有動作。
他很生氣,許陽秋想。
她任由他看了一會兒,終于失去耐心,伸手去描他的鎖骨。
一圈、兩圈、三圈......
他還是沒動,不理會她作亂的手,與她四目相對,仿佛能用眼神将她淩遲。屋子裡的潮氣讓許陽秋覺得憋悶,她見他沒行動,也沒反抗,于是右手自他鎖骨處一路南下,就快要到達終點時,葉一猛地按住她的手,有些強勢地把她的手按到她背後。
他攥得她手腕生疼,許陽秋沒有徒勞地嘗試掙脫,右手被他困着,左手便偷偷動起來——同樣被半路截住,跟她右手困在一處。
葉一單手攥着她的兩隻手,身子居高臨下看着她,眼裡閃爍着細碎危險的光。片刻後,他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像是鉗着她的下巴,也像是掐着她的脖子。
許陽秋沒被他唬人的動作吓到,任憑他困着她的兩隻手,也不掙紮。她甚至挑釁地仰起脖子,露出脆弱的咽喉——因為他根本沒用力,隻是松松地把手搭上來。
他沙啞的聲音格外低,仿佛被她的反應激怒,幾乎咬着牙說:“許陽秋。”
“嗯,在這。”她嗓音也有些啞,顯得漫不經心,“怎麼,三天不見,想玩這麼刺激的嗎?”
許陽秋在李鉑楊提供的訂單裡看到了令人不安的名字,卡索那張漏洞百出的财務報表之下,藏着望不到盡頭的深淵。她貼着深淵行走,仇恨和彷徨像是腳下的碎石子,低調又惡毒,輕而易舉就能摧毀她的平衡,讓她掉下去。
她其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遊刃有餘,兩隻手被他摁在身後,手腕處被他攥得發痛,肩膀也有些酸。但痛也好,酸也罷,濃烈的身體感受能沖淡心底的遊移與不安,讓她保持冷靜。
于是她擡頭湊近他的嘴唇,想催促他更不冷靜點,仿佛世上的冷靜是守恒的,她能從他這裡奪走一些。
葉一沒使什麼力氣就把她按回原位。
他右手攥着她雙手手腕,左手摩挲她的脖頸,垂眼盯着她脆弱的咽喉,宛如呓語:“你不在乎嗎?”
“當然不,絕對配合。”她肌肉放松地躺着,目光掃過他緊繃的身體,“想怎麼來?”
葉一死死盯着她的脖頸,眼神兇狠得猶如一條惡犬,仿佛下一秒就會沖上來咬破她的動脈。
她不在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