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不足50平米的小房間,牆壁上劣質的花牆紙都掩蓋不住内裡開裂的牆皮,以及角落發黴的菌斑。
一個房間集齊了生活居住所需的所有功能,僅有廁所被分隔開來。
餐桌上橫陳着不知道多少天前的飯盒,在夏天36度的高溫下散發出陣陣過度發酵的臭味。
老小區的布局設計估計全将心思花在了如何分割成更多戶數一樣,主角租住的這一間應該更是其中佼佼。
本就不大的面積還豎了一面承重牆将其做了個隔斷,倒是擋住了走廊窗戶的大部分窺探。
地面鋪的是很廉價的瓷磚,落腳時鞋底和磚面貌合神離,使人需要集中起全部的心神放在走路這件事上才不至于滑倒。
潮生在外面周梅和黑帽男的争吵聲中繞過隔斷牆,撞進視線中的是在一片狼藉中身形瘦長的背影。
這個小房間沒有所謂的客廳,餐廳過去就是床。
潮生才剛邁出一步就踢到了地闆上淩亂的酒瓶,啤酒、白酒什麼都有,各色的瓶子混在一起,叮鈴哐啷像是會響的地毯。
房内沒有開燈,窗簾也拉得很緊,隻有稀薄的光從質量不好的薄布中透出,讓潮生得以看清床上的人影。
男子俯趴在床上,右手手邊還倒着一瓶罐裝啤酒,酒液被床單吸收成一大塊不規則水漬。
黑色的T恤貼在身上顯露出男子瘦削漂亮的肩胛骨,他側臉朝着潮生的方向,被淩亂的發絲遮擋了半邊,顯露在外面的部分在灰色床單和烏黑發絲的映襯下更加蒼白,薄唇呈現出一種明顯不正常的淡紫色,呼吸也幾近于無。
0416盡職盡責地發出提醒:“宿主,任務時間還剩47分鐘。”
潮生回過神來,聽見窗戶那邊傳來動靜。
周梅擔心潮生是來向江珩尋仇的,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麼事,這邊的房子就更跌破底價、永無翻身之地了,于是也跟着潮生翻了進來,想着如果出什麼事還能阻止着點兒。
潮生盡量避開地上的酒瓶,幾步走到江珩床前,在腦中詢問系統。
“我要怎麼做?”
0416很快給出了回應,潮生正想依此行動時,周梅已經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扯住了潮生的胳膊。
“你想幹什麼啊你!長得人模人樣的幹的都是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我告訴你外面可有人錄了視頻的,你今天别想跑!”
潮生記憶全失相當于重活一遭,完全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種熱心又難纏的大媽。
跟着進來的黑帽男落後一步,此時也繞過隔斷舉着手機進來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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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乒是來這兒蹲守江珩的狗仔,之前拍了不少江珩的近況上傳到網上,為此搏得了職業生涯中最大的一次流量。
他這些天一直守在樓下卻沒再見到江珩的蹤影,還以為他是恰好在他短暫離開的時候走了,今天本來都準備放棄再換個明星蹲守了,就看見潮生突然出現,然後一股腦地就往樓上沖。
多年娛記狗仔的直覺讓他意識到潮生這種樣貌的人出現在這種地方,應該和江珩脫不了幹系。
本着甯可抓錯不能放過的念頭,湯乒悄悄跟了上來,在看到潮生出現在街角的那一刻就偷偷打開了攝像頭。
湯乒早就想來拍拍昔日影帝淪落茅屋的現況了,隻是江珩一直拉着窗簾,沒有絲毫可乘之機,現在有一個愣頭青為他打開了門,他自然要好好把握住這個一定會爆上熱搜的機會。
湯乒将視線從拉扯的潮生和周梅兩人身上挪開,第一反應就是尋找江珩的身影。
他剛把視線投向側方,就發現了趴睡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江珩。
屏幕中攝制的畫面抖了一下。
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還有人能安穩睡着,除非是……
湯乒有些遲疑地問:“欸……他……”
他沒敢說出口,但已經足夠吸引周梅的注意。
周梅放棄輸出看向床上,看見一動不動的江珩吓了一大跳:“啊呀!他,他他……”
潮生總算能夠将自己解救出來。
他抽出被周梅攥住的手臂,說道:“他酒精中毒了。”
周圍的環境足以為潮生的說辭作證,江珩的情況也看着确實危急萬分。
湯乒隻想老老實實做個狗仔,可不想上社會版,當機立斷掏出了另一台手機開始撥打120,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原先的手機始終沒有停止錄制。
0416在腦海中幫他檢索出來了急性酒精中毒的急救方法,潮生剛上前幾步想要扶起江珩,就再次被周梅攥住了胳膊。
“等,等下!你想幹嘛?”
即使潮生暫時證明了自己并不是來向江珩尋仇的,他的這一系列行為還是太可疑了,他是怎麼知道江珩在家,又怎麼知道他是暈倒在家裡?
潮生砸玻璃的舉動實在是太過笃定,像是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一樣。
江珩現在昏迷不醒,萬一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他們三個就是第一目擊者,後續的麻煩簡直無窮盡也。
周梅開始後悔自己一開始為什麼要管這個閑事了,如果她沒有跟進來的話,現在也不會進退兩難。
但潮生是最可疑的,她至少要看住他。
“有什麼事情你等警察來了再說吧,後面那個人可是全程錄着像的,你别想搞什麼小心思!”
周梅幹了一輩子粗活,手掌像蒲扇一樣大,到處都是老繭,堅硬而難以撼動,潮生一時之間還真難逃出桎梏。
但腦海中鮮紅的倒計時還在刻薄地走秒,系統的提示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0416還在檢索模拟如今的情形有哪幾種方案可供潮生破局,潮生卻突然痛呼了一聲,使勁掙紮了一下。
周梅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松了手。
潮生緊抿着唇,轉過手臂一看,有鮮血自手肘汨汨而出,經過方才的拉扯,蜿蜒成一道血紅的“裂痕”。
周梅趕緊擺手否認:“這可不是我幹的啊!”
應該是剛才翻窗的時候被殘留的碎玻璃劃到了,隻是當時痛感還不太明顯,拉扯過後傷口掙開,這才讓人無法忽視起來。
其實那個傷口并不大,不然也不會直到現在才有所感覺。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潮生還從來沒有獲得過這種感受的原因,他的疼痛阈值很低,傷口拉扯開後火辣辣的刺痛讓他感覺整隻手都有些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