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煙山煙雲缭繞,山間亭台矗立其間。
桓無在外部設了一方結界,轉頭對趙驚鴻道:“你自淨洗丹田,我為你運氣護法”。
門外一聲輕微的孩童稚聲:“師尊”。
桓無一頓,“且稍等”,他撩袍起身走出門外,趙驚鴻隻從開門的縫口看見一個七八歲的男孩,仰着腦袋手裡拿着幾張大字,指尖手背皆是蹭到的墨水。
他隐約記得這孩子是李盛陽,是上一輩子的李堂風。他面無波瀾,甚至有幾分呆愣。李堂風的記憶非常模糊,對他而言已經是陌生人,這孩子更引不起他多一分念想。
桓無揉了揉李盛陽的腦袋将人打發走,回來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笑意。
兩人起陣運身,趙驚鴻緩緩将火鳳鈴推入丹田處。
周山海
“尊主,陽環的事已經安排妥當,我們打算…”
“你自己看着辦就好,我隻要結果”,李堂風黑衣墨發坐在上首,一手拿着一本書冊,頭也不擡。
佐繁背後的問題,比他想象的要大。趙驚鴻重生以來四處奔波忙碌,那兩年殺的魔種數不勝數,還帶動了各宗與各個國家合作,除魔行動興緻高漲,魔族一時沉寂。
可那萬衆之數卻僅有三成。
三成!傷其元氣卻并未觸及根基。
那般洶湧撲殺之下,竟然還有七成的魔種隐沒在人界,甚至宗門之中亦有滲透。
這龐大的關系網下蘊含着一個足以掀翻整個修真界的密碼,這不是一個小小佐繁能辦出來的事。
佐繁智謀有餘,膽識不足。與佑刖可以很好搭配做事,但要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單靠佐繁一人,不行。
書冊上信息顯示不多,佐繁對他多有防備,桌上撂着的這一堆消息雜亂無章,并未分冊整理,光看一眼便覺得頭疼。
佐繁是故意的。
隻是他總記不住,李堂風不是上輩子那個容易拿捏嬌生慣養的大少爺。
李堂風讀過許多書,也吃過許多苦頭。百年不見天日的時光培養了他的耐心與執着。他身上帶着一股韌勁,天火雷霆燒不斷他,折辱冷眼隻能讓他像樹一樣愈拔愈高。
初到淮武那一年,他囚在鏡台,趙驚鴻為了給他解悶,幾乎搬來了淮武藏書閣大半的書,一月一輪換,他像渴求之士,不斷通過書籍了解汲取外面的世界。
他有腦子,善分析謀斷。佐繁既然有法子奪取陽環,隻能說明這事經過他背後那人的同意才得以辦成。這人心思缜密,能悄無聲息在修真界與各個國家下滲這麼多魔種。手段不可謂不高超。
沒理會佐繁的臉色,他開口道試探道:“魔種需要吸食修為于人髓,若想養下這七成,那需源源不斷的掠殺人界。如今人界四海太平,各宗也并未收到過什麼侵擾信息。這些手下,你是如何安置的?”
佐繁拱手道:“屬下自然有法子,尊主不必多慮。隻待日後魔軍集結,尊主與我等裡應外合,一舉蕩平修真一界,開啟天閻口,重現魔族榮耀。”
佐繁避重就輕,李堂風沒有追問。他既然不願說,怕到時候問到也是假的。
李堂風翻了翻手裡的書冊,下意識皺了皺眉間。
這人謀劃布局全面細緻,哪怕現在出兵攻入修真界,勝算也可見一斑。他按兵不動,究竟在等什麼?
浮煙山清淨,房間結界内氣氛卻有些焦灼。
收氣吐納,趙驚鴻終于結束了這漫長煎熬的痛苦。掌中一股掙紮的黑氣,左右亂撞四處竄逃。趙驚鴻将其收入納袋。
桓無看他眼中悲苦傷懷,仿佛淹沒在巨大的情緒波動中。“雖看你神色不好,瞧着倒是正常了許多。”
趙驚鴻閉了閉眼睛,“讓我緩緩”。
桓無點點頭,卻又忍不住提醒道:“你體内那活物本就是至毒,此次反而幫你牽制了那抹魔氣。但兩者相互供養,那活物怕是更添幾分毒性,你若控制不住,該早些剔除。”
趙驚鴻雙眼睜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體内的梵蠱。種下這一百多年,他差點都忘了。
“無妨,我自有分寸”。
桓無點點頭,“我去給那小崽子做飯,你先歇着”。
趙驚鴻臉上有幾分倦色,“李堂…”,他胸口起伏出了口氣,“李盛陽可有異動”。
桓無想了想,“你還未見過他,這幾月時間,他從三四歲長成七八歲的模樣,個子到我腰間差不多,除此之外倒是正常。”
趙驚鴻想起方才門縫口看到的孩子,“他可有修為?”
桓無搖搖頭,“沒有,就是普通孩子。飯食洗漱我這邊一律看着。孩子倒也聽話乖巧。平日寫大字,玩耍”,他看向趙驚鴻笑了兩聲,“還怕打雷。”
趙驚鴻聽此一言也漸漸放心,看桓無樂在其中,面色倒也緩和幾分。
“我怕給你帶來個麻煩,現在看,也算不得太麻煩。”
桓無擺擺手,眼睛微眯,“我獨身一人到底孤寂些,這孩兒倒成了我心間慰藉”,“你先休息,我出去了。”
浮煙山樹木茂盛,清氣浩然。趙驚鴻心頭一塊重石頭,當初佑刖身死之際,他得知李堂風是陰環,這孩子身不由己,他又多加逼迫折磨。本來想将人留在淮武好好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