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煦之臉色微變,英王和晏副相衆人也愣了愣,晏霁之大步上前扶住庶弟問:“我今早出府前交代過晏諾保護好流光,王妃怎會還能傷到流光?”
“擋不住,晏諾調大批護衛都擋不住了。”晏瓊勳喘喘氣解釋:“原本王妃是吩咐杖斃,奴婢們有誰敢阻攔也杖斃,晏諾調護衛們進蔚然居是擋住了;沒想到王妃發狠要用火燒,誰要是敢攔,王妃就要往誰身上潑銅油扔火把,把那人燒死。
晏諾要帶流光姨娘沖出府避避,王妃就說流光姨娘敢走,她就把蔚然居的奴婢們全部杖斃,那群奴婢的賣身契不在她手裡也照樣處死,反正是王府的下人她就能處置。她是王妃,她發狠了不在意背幾條護衛或奴婢的命,二哥你和爹沒在府裡還有誰能攔得住?”
晏霁之料想霍靈渠不可能乖乖就範也忍不住忐忑:“你出來時什麼情況?”
“流光姨娘被趕進屋,王妃派人在屋外澆銅油要準備放火燒,晏諾在想對策搭救。”晏瓊勳有點不敢看嫡兄的眼睛,他猜除非天降暴雨否則是不可能再有轉機了。
晏霁之收回手臂,沉默幾息時間後猛然跑起來,牽過他的馬要騎馬趕回去,哪想第一次上馬竟沒成功,他甚至沒意識到他的手在抖。
一種害怕的情緒萦繞在他心頭,他都多少年沒有感受過這種情緒了;他祖父祖母年邁壽終正寝,他不怕,上回害怕還是他姑母病入膏肓藥石罔顧時。他再猜想霍靈渠不可能會束手就擒也仍然感覺害怕,屋外被澆滿銅油放火燒,她還怎麼逃?
晏煦之向大伯和叔公說聲就騎馬陪堂兄往回奔,晏副相的長子晏坤擔憂:“大哥,流光姨娘若是救不回,霁之還能和他親娘罷休嗎?”
英王晏墉估摸:“以佟氏的秉性,即使這回能留餘地,他們母子也逃不掉最終決裂。”
“真的再難挽回了嗎?”晏坤歎息聲勸:“終歸家和萬事興,能扳正大嫂總是好事。”
“二十三年前她為娘家連懷着的親骨肉都能舍,你大伯母在世時教導她近十年,她非但聽不進絲毫還變本加厲,我隻怕佟家讓她害了我好接管英王府她都能應,我哪還能扳正她。”英王晏墉平靜道:“就這麼着吧,霁兒對他生母能死心也是好事。”
晏坤眸光微閃,總覺得堂兄意有所指,轉念想想驟然感慨,堂兄和已故的伯父伯母能留着這種媳婦恐怕就是料想霁之終究會對親娘死心,一旦霁之死心,就是英王妃的死期;如此算來那堂嫂确實可笑,為個隻會利用她的娘家可勁傷害在給她保命的親兒子。
微風撫過,馬蹄奔騰飛揚陣陣塵土,被塵土迷眼的蚱蜢縱身一躍,輕松沒入草叢。
堂兄弟倆策馬急奔用最快的速度趕回英王府,隔着大老遠看見府前竟有大批禁軍把守,近前發現皇帝的銮駕和太後的鳳辇居然都在。
晏和之在府門前候着,看到堂兄們急忙迎上前,晏霁之拉着堂弟問:“流光沒事吧?”
“沒事,怪險的,好在有驚無險,晏諾在火勢徹底燒旺前避開大伯母偷偷将人救出來,流光姨娘她就躲在霁之哥哥你在蔚然居的書房裡。
魏王和霍舒窈帶人來救火時大伯母的氣焰還很盛,流光姨娘怕又要鬧個不休所以沒現身,霍家請動陛下和太後都過來了,晏諾才坦白。”
晏和之伸手往府内指指,壓低聲音說:“晉王和薛驸馬這種跑來看熱鬧的有好幾個在,流光姨娘那親妹妹把佟老太太母女婆媳全打傷了,特别猛,大伯母差點被她咬下塊肉。
是霍舒窈幫襯,讓所有護衛把大伯母和佟家的奴婢全都擋住,她才能傷到大伯母她們;也是霍家保着,不然大伯母和佟家都要讓小厮把她拖下去活活打死了。”
晏霁之點點頭,欲往府裡去,晏和之拉住堂兄提示:“魏王第一個帶人趕到救火,晉王他們認出流光姨娘的親妹妹是撷芳館年前自贖的前行首莫歡,陛下和太後在座,他們都瞎嚷哥哥你想姐妹同收乃至頭頂已經變綠。還有,陛下傳了太醫來給流光姨娘切脈查傷。”
“知道了,進府吧。”
皇帝和霍太後端坐在英王府前院最大最華麗的客堂,其他人不提,霍家衆位和佟家人泾渭分明地站成兩派,不過身為霍家媳婦的興獻侯夫人佟夢姿站在娘家人的隊伍中。
霍振羽兄妹也在,站在自家這邊,如果沒有昨天的事,他們八成也會站到佟家那邊。霍振羽别提多頭痛,他妹妹霍蓁蓁都感覺頭疼死了;昨天她娘就沒消停過,根本還沒緩和又這麼火上澆油,她都不知何時能安生了。
晏霁之和堂弟們進屋,一眼掃過屋中衆人,發現佟尚書沒在,英王妃三姐妹和她們老娘佟老夫人及其長媳鬓發散亂滿臉紫青和咬傷是有礙觀瞻。
他們上前給皇帝和霍太後請過安,霍老太爺率先提要求:“娃啊,老頭我要見流光姨娘,我霍家忙前忙後折騰半天不能連人長啥樣都不知。”
雖然還沒見到真人,老太爺和霍秦川霍漓江基本也已心中有數,畢竟有活證據在眼前杵着呢,流光姨娘的親妹妹和霍蓁蓁有四五分相像還能猜不到嗎?霍漓江難得難受,霍舒窈吓得差點動胎氣,啊呦媽哎,又冒出個做過花魁的妹妹,還能不能好了啊!
“今天大家都累了,流光受到驚吓需要靜養也不宜會客,況且接下來事多。”晏霁之溫和笑道:“三月初一我再帶流光向老太爺您磕頭緻謝,不差這幾天的。”
霍老太爺很好說話地答應了,恰時去診脈的太醫返回向皇帝禀告:流光姨娘沒有大礙,喝兩副安神的湯藥調養幾日就能養好;霍太後當即拍闆:“回宮吧,皇帝,母後随你和海嘯過來看半日鬧劇早累了,回宮。”
正徽帝嬴忱璧頓時被憋住,隻能把想和她說兩句話的心思放掉,陪太後回宮。
衆人皆恭送出府,禁軍護送皇帝和太後遠去,魏王即帶領他的人策馬而去,晉王緊随離開,看熱鬧的貴胄們和霍家衆人相繼做散,唯獨興獻侯夫人佟夢姿難抉擇,兒女們喊她走,小妹拽她留,頭疼糾結會兒最終決定陪娘家人留着。
霍巨浪也想再留段要交代但被兄長拉走了,霍海嘯給弟弟兩字:不急。霍桑柔終于知道那天殺的仇家是誰了,死死咬牙,十多年的恨湧上就怕自己忍不住要沖過去報仇。
皇帝和太後的壓制解除,剛跨進英王府的門檻甚至還沒走到照壁,英王妃就大怒發作:“來人!把這小賤人給本王妃拖下去杖斃!”
随行的奴婢們猶豫瞧世子爺的神色,霍桑柔也看向這個她曾差點以為是姐姐良配的男人,晏霁之冷臉下令:“晏諾領隊護衛送王妃回岚瑟居,除王妃的陪嫁仆婢外,王妃握有的其餘賣身契盡數取來待王爺回府交給王爺,品墨品菊帶莫歡姑娘去見姨娘。”
“你這孽障說什麼?”英王妃佟夢娴驚怒呲目,她妹妹順郡王妃緊接發飙:“霁之你是瘋了嗎,你沒看見你娘和我們被那小賤人傷成什麼樣了嗎?你鬼迷心竅的竟然還就隻知道顧着你那小妾,你還有點孝心嗎?”
“母慈子孝,她又是杖斃又是火燒想要害我的愛妾時可想過我是她的親兒子嗎?”
“我要燒死那狐媚子又怎樣?”英王妃爆出熏天氣焰高聲嘶吼:“你個孽障敢不敬親娘,我連你這孽障都能杖斃,即刻把這小賤人拖下去打死,否則娘要你好看!”
這什麼親娘啊?霍桑柔真覺無語,晏和之聽得都冒火要怼嗆被晏煦之拉住,晏霁之很平靜地揮揮手,晏諾上前扶住英王妃的手臂就拖走,英王妃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立時叫嚣咒罵,晏四帶隊護衛堵住佟家人,下人們見狀紛紛垂頭甚是乖覺。
順郡王妃有眼力勁地意識到這大外甥一點沒想給他們體面敬重,識趣退縮,她二姐想出頭都被她拉住了,佟老夫人忍無可忍叱喝:“霁兒,你眼裡還有外祖母嗎?!”
“沒有娘家威逼,英王妃能鬧得這麼嚴重嗎,你要害死我的愛妾時還有當我是外孫嗎?佟夢奭自找的,他爹娘不知道教四十多歲的兒子禍從口出,我隻能給他上一課,老太太若想與晏家斷親今日就能斷。”
晏霁之下逐客令:“倘若想等英王回府再斷親,我就不招待諸位了,你們自便。”
“好、好!”這六旬老太太氣得臉紅脖子粗,額角青筋直暴,狂怒吼:“好!你等着!”她飽含屈辱地撂下話,怒火洶洶地帶兒孫們走。
佟夢佶被氣得腦殼疼,這嫡母真是沉浸在自己的構想中迷糊眼了嗎?她想得再好,她孫女和外孫女到底都還沒有做娘娘呢,還沒輪到她能嚣張的份上,隻能留着補救。
晏霁之簡單敷衍兩句送客,品墨品菊倆丫鬟默默走到霍桑柔跟前引路帶她去蔚然居,剩餘的護衛和仆婢們各回各處,府裡鬧翻天般折騰半日終于告段落,暫複安靜,晏霁之讓庶弟回屋休息,他帶兩位堂弟去他前院的書房歇歇。
半個時辰後,英王晏墉和晏瓊勳回來,晏煦之和晏和之告辭離去,晏霁之再回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