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萬貫,多否?少否?
對一位巨富而言若算多,二十位巨富均攤二百萬貫當然不算多。
晏霁之邀請江南二十位巨富品茶,巡撫和幾名官員陪同,晏霁之言,朝廷兩線作戰,朝中艱難,望衆位感同朝堂艱辛,暫且先送二百萬貫進京解聖人和陛下燃眉之急。
滕王低頭品茶,這樣直白的打秋風合适嗎?
巨富們多相互瞅瞅,好些位看向陸兼,陸兼垂眸沉默,姚伉恢懂他的顧慮,晏霁之若是能點到為止,他們給就給了,就怕晏霁之不會隻要二百萬貫罷休。
牛湃發難:“朝中艱難,增收賦稅就是了,欽差下江南一切便宜行事,你做得了主的。”
晏霁之看過他,轉向衆人,淡漠道:“諸位可知舉國有多少鹽湖?”
滕王怔怔,多位巨富乃至官員臉色微變。
威脅!直白的威脅!
你們不肯給我這二百萬貫,我就釜底抽薪把沿海的鹽利奪了!
二十位巨富中,有些人家是小輩來,有些是當家長輩親自來,花老爺勸:“大人此想怕是不妥。”
晏霁之威怒:“盡管鬧,你們看我擔不擔得起?!”
滕王頭大看向巡撫,梁巡撫低眉沉着臉,陸兼站起來響應,朝廷艱難,他們理當盡力,一衆巨富附議,牛湃都沒反對,晏霁之的意思很明确,他沒什麼耐心了!
總不能當下就撕破臉。
走出巡撫衙門,牛湃倍覺壓抑:“他是隻要一筆就能夠嗎,他要第二筆,我們接着給?總不能他捏着鹽利就妄想把我們全壓住,讓他回京去吧。”
“這可是尊大佛。”姚伉恢自嘲:“誰來江南做欽差敢說:我敢把沿海的鹽利奪了,就他和霍海嘯了,薛述聰來都沒膽量。人家身份硬着呢,我們送得走嗎?”
“可這又不隻事關我們,沿海——”牛湃不以為然。
“四千人!”姚伉恢打斷道:“前例還熱乎。”
牛湃頓時被噎得慌。
邊從杲煩惱:“我們跟他商量,隻要他願意,我們私下給他三百萬貫都行。”
藍遂道:“晏霁之會看中銀兩嗎?他是要做出成績來。”
“那還能怎麼辦?”花老爺好笑:“欽差接下來若是要丈量田畝,還拖得住嗎?人家身份硬,沒有我們轉圜的餘地,想保住鹽利,把田地交出來,否則他能讓沿海今後一個鹽商都休想再有!那我們還折騰什麼,全憑欽差做主好了。”
花老爺拂袖而走,好幾人跟着走掉,一數發現竟有七八個。
陸兼的臉色難看起來。
“過兩天,我們去跟他談還價?”邊從杲洩氣道:“他下個月肯定要丈量田畝了,滕王已經來催過我們兩回了,不會再有第三回了,否則他今天不會這麼強橫。”
“不在意毀掉江南?”趙老爺品味道:“欽差,或者說當今陛下不相信江南還能保全,是向陛下表忠心還是倒向昌隆侯,我們自己看着辦。”
藍遂諷刺:“晏霁之這樣強勢都省得朱芑适費心了,等着坐收漁利就行。”
“太上皇若是能相信昌隆侯會造反,此事可迎刃而解。”陸兼點出要害,姚伉恢糟心:“沒有我們運作的餘地呀,我們還能拖住晏霁之幾天?一個月,路上來回耗小半月,就大半個月,若能成事,陛下還能勸不動太上皇相信嗎?
太上皇能不認定這是皇帝想要削減他的勢力嗎,除非昌隆侯造反,否則如何肯相信,但太上皇不會反對皇帝想把江南的财富收入京中,因為皇帝不可能獨吞甚至太上皇會拿大頭。這樣的情形,十幾天,我們怎麼運作?”
“朱窅絜死了?”陸兼沉吟,藍遂應答:“死了,送給王家了,他不死,王家能竄逃?王家不逃,晏霁之如何定罪?”是有被震撼:“一天,晏霁之一天就給料理了。”
“安排人進京吧。”陸兼決定:“該拜訪的人都拜訪遍,勸勸英王和晏副相,放任晏霁之得罪太多人能不損及晏家根基?晏霁之今日之舉必會受诟病,陛下總不能一點不在意輿論。再給霍海嘯和薛述聰送信,晏霁之鋒芒太盛,對他們焉能有好?”
府衙裡,滕王在勸晏霁之,逼得太過恐怕會适得其反。
“人家想我們諸事不理隻做兩個月閑人。”晏霁之結束話題:“我要出門了。”
“你要去哪兒?”滕王問。
“前年緻仕的鹽鐵使紀荷淨,他在揚州,我去拜訪他。”晏霁之道。
滕王在腦子裡搜索下:“他脾氣很臭,就是得罪人太多才緻仕。”
晏霁之附議:“想請他出山怕是不容易,你陪我一起去?”
滕王敬謝不敏:“你還是自己去吧,我忙着呢。”
晏諾牽着兩匹馬在堂前候着,晏霁之邁出花廳,牽馬走出府衙,踱過幾步,察覺不對,牽着馬散步,轉入僻靜小巷,晏諾喊道:“諸位一路尾随也累了,出來吧。”
話落稍過會兒,五六個人從牆後走出,面貌有二十多歲、有四十多歲,他們在府衙外徘徊看見欽差,跟過來的,他們也想為朝廷獻上一點綿薄之力。晏霁之溫和:“去找滕王吧,若是怕白天引人注目,夜裡過去就是,我還有事。”
幾人從善如流告辭,蔡藕菩看他們走掉再現身,識趣的人真是有的。
被告知找滕王,蔡藕菩争取道:“大人必定能對付昌隆侯吧。”
晏諾往前兩步請姑娘離去,莫讓他動粗。蔡藕菩懇切:“我隻要一刻鐘,不,半刻鐘,我隻說幾——”晏諾提着人家姑娘的胳膊把人摔在路邊,晏霁之策馬而去,蔡姑娘歎氣,好歹十萬兩銀子呢連幾句話都買不到,真是在天邊的。
晏霁之尋至紀老頭家,宅門敲過三下,大門打開,一個十來歲的小童探出來。
他對着來人注視又觀察幾遍認出來:“你是英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