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日,霍靈渠就沉浸在做襖子。
嬴忱璧夜裡來關雎宮還多看了兩眼貴妃在做的銀貂袍,皇帝直覺貴妃是想做給晏霁之。
小嬰兒滿半歲了,能自己坐得穩穩的,霍靈渠去洗漱,小嬰兒坐在床帳裡,偶爾擡頭看眼,低頭捧着跟他小拳頭差不多大小的布老虎摔下,再抓過來捧起、摔下。
嬴忱璧坐在床沿看着幼子,眼底帶笑。
霍靈渠走來,小嬰兒丢掉布老虎,張着小手臂撲去,霍靈渠抱起小嬰兒。
“代王和晉王議定了,逼宮之後就除去郢國公。”嬴忱璧借喻給自己辯白。
“你沒想過魏王會照顧過我和桑柔那麼多年,這在你的意料外,你對此會沒有想法?”霍靈渠給小嬰兒蓋條羊絨小毯,懶得跟他周旋:“你給我的承諾,後位、儲位,魏王能給,而你不肯給的,霍家想退,我想出宮,魏王還是能給。”
霍靈渠問:“你若非要相逼,我為何不去找魏王做交易?”
“還有太後!”嬴忱璧拆招:“朕是太後撫養長大,魏王對太後能與朕并論嗎?”
“太後?對,太後。”霍靈渠眼底微暗,瞬間即振作:“陛下可想過,芮尚書怎麼就敢跟着晉王和代王造反?他沒想過會失敗、他不怕死?”
嬴忱璧鳳眸微閃,看向霍貴妃,霍靈渠道:“芮尚書當然是奔着成功去的,他不願意想若是逼宮失敗了、更不是不怕死,但他骨子裡就是敢有恃無恐,就算他敗了,你不會殺他、不會殃及芮家,他依舊可以榮華富貴安穩終老,他不怕。”
皇帝若有所思。
霍靈渠靠過去些微笑:“所以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
嬴忱璧下意識想往後仰,忍住了,動動喉嚨沒說話,就這麼不冷不淡看着霍貴妃。
霍靈渠莞爾:“芮尚書對你這一點認知很準,真的有人能讓你即使他造反你都願意保下他,隻可惜,很可惜,不是芮家,芮尚書完全沒看懂霍家在你心裡的重量。芮家和你的關系在你出生前就有了,沒有你選的餘地,但霍家,是你選的。
終歸是我看得淺了,你曾經許多年都在排斥霍家不是你不想要霍家,而是你想霍家能滿足你想要的愛,你覺得霍家給你的愛太少了,你内心是很想要霍家的。”
霍靈渠明眸璀璨,仿佛遇到件很高興的事:“臣妾真的相信了,陛下不想被外人窺測到你的内心,你藏在心底的才是你最在意的。”
嬴忱璧很想不屑冷斥:荒謬,朕怎麼可能連霍家都膽敢造反了還想保下霍家,你霍貴妃把朕當什麼?但皇帝還是按捺住了,就看霍貴妃能唱出什麼戲。
“楚美人的兩個孩兒,我們曾談起,倘若給他們找養母會有什麼情形?但你對你的養母?”霍靈渠俏皮壞笑,清淺的笑意偏有種妖豔濃重的美,像食人花,危險魅惑,嬴忱璧感覺有點毛骨悚然,霍靈渠啟唇:“你不會委屈養母。
哪怕你的生母還活着,霍太後都不會受委屈,因為你從沒有委屈過養母,你委屈不了,你太願意按你熟悉的安全長長久久,你生母從沒讓你覺得安全過。”
嬴忱璧:“……”
霍貴妃還在滔滔不絕:“你對生母的執念是養母沒有滿足你對母愛期待下的耿耿于懷,太後對你而言,你自己都不知能不能放在娘這個位置,但有一點很肯定,不論發生什麼,你都會奉養太後終老,你需要有這個人、這個養母給你你有娘的慰藉。
霍家對你的關愛更讓你自信霍家會一直在,你笃定霍家會給你托底,你不會一無所有,你才有那麼多熱忱去對芮家和郭氏付出,霍家在你心裡很重,比芮家跟你的血親重,比你的喜歡重,所以你放手了,你可以不要芮家和郭氏。”
霍靈渠巧笑倩兮:“霍家在你手裡真的能夠嚣張,對吧,陛下?”
嬴忱璧仿佛能看見前方有個大坑在等着他,看着貴妃,好恐怖,好可怕,看看皇兒,想抱皇兒來擋擋,皇帝端着臉,一臉對霍貴妃意圖的打量和若有若無的威嚴。
“我隻想出宮,你若非不肯答應,我會找魏王,以我個人和魏王談。”霍靈渠宣告道:“我與魏王合作,你不會累及太後和霍家,我沒有顧忌。”
嬴忱璧就知道有坑,貴妃這麼長篇大論,他怎麼發狠說會降罪霍家,貴妃都不肯信了:“貴妃莫胡鬧,不然你休怪朕不守信諾讓你提前侍寝。”
霍靈渠一點不怵的對抗:“你若非禮我,我就懷個不是你的胎。”
嬴忱璧猛地瞪向她,霍靈渠看小嬰兒,前天夜裡她看到這小嬰兒,忽然想,這若是她和晏霁之的孩兒?她從未有這樣的想法,她和晏霁之的孩兒。
“貴妃若非不願過安生日子,休怪朕禁足了。”嬴忱璧沒忘,霍靈渠放過這種妄言了,上一回為防流言可一笑置之,但這回,皇帝能感覺出來,她不是假裝威脅,她真敢啊:“把你關起來,除朕和宮人外你休想再見任何人,直至你懷上皇嗣。”
霍靈渠擡眸,容顔清冷:“嬴忱璧,童年舊識,你要與我成仇嗎?”
“是你在逼朕!”嬴忱璧低怒,也火了:“我是讓你做皇後、做皇帝心愛的人,我還要把儲位給我們的兒子,你百般不肯還想跟我這麼作,你指望我怎麼對你?”
“我想出宮,你有何不能放我出宮?”霍靈渠拆穿:“什麼想補償自己,借口,你就是看到别人有,你心癢,你也要有。你實在不能消停,你把郭氏留着,給她換個身份做寵妃,足夠補償你曾經的苦澀了,你們兩人的糾葛牽扯我一個外人作甚?”
嬴忱璧攥拳,骨節發白:“貴妃今夜就侍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