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的吧?”
夜深人靜,許君安一路走來沒再碰見家仆和侍女,她的鼻子仍然有些酸。
“薛良先不管他,得先去找薛二小姐。隻有薛二小姐治好了,才能讓背後那幫人收手,不再禍害吳家村的人。”
小路上隻留她的腳步聲,安靜的有些可怕,寂靜的夜晚也容易把人的回憶勾起。
她記得自己幼時和母親一起外出就診時,曾經有過一段令她印象深刻的交談。
當時那個患病的是一個窮的吃不起飯的卧床病人,當然他也必定付不起當時價格高昂的診金。
當時趙郡都已經準備視而不見離開,她扯着許秋霜的廣袖一臉不确定的問:
“真的,不救了?”
許秋霜看了一眼心冷的兒子,駐足對女兒笑了笑。
“按理說付不起診金的人不能救,畢竟如果斷定他吃藥時間會很久,即便你給了人家藥方,那些買藥材的錢将會是一個不小的數。”
許秋霜看見趙郡回頭,注意到他也在聽自己說話,“但我會替他們盡量采大山裡的藥草,如果需要那些貴重藥材作引,我盡量找同樣功效的替代。”
現在許君安卻不确定了,任何人都值得救嗎?
如果今天患病的人是那個利用完段湘之後就舍棄的薛良,這樣狼心狗肺的人,也該救嗎?
然而,她現在的疑問再也沒有人回答。
正當她甩甩頭肅清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準備尋找薛二小姐時,背後卻突然憑空出現腳步聲。
原本放松下來的心又一瞬間提起。
她下意識地放輕腳步,快步準備離開,同時左右張望有沒有躲藏的地方。
令她驚訝的是,後面那人似乎完全不擔心她會從自己眼皮子底下跑走,腳步敏捷而迅速,像隻靈活的貓。
躲到哪裡,背後的那人就跟到哪裡。許君安氣急,這種感覺就像是被獵人追逐的獵物。
即便改換路線,腳步聲依然漸行漸近。
猛然脖頸一涼,她的身體僵硬,抵在自己脖頸的是一把劍。
那人悄無聲息地貼近,背後的呼吸聲近在咫尺,冰涼的手指劃過許君安的脖頸,最終駐留在脆弱的動脈。
“大夫,我把你綁來不是看你當無頭蒼蠅在我家亂逛的。”
這個聲音許君安再熟悉不過,是那個鬥篷女的聲音,而此時那個女人一步一步轉到她眼前,許君安看見她手裡拿着自己揭下來的人皮面具,面前的女人微勾唇角,清麗姣好的面容給人溫柔的錯覺。
有橫在眼前的劍在,許君安一動不敢動,聽見背後突兀的笑聲。
“哈哈……送你的人說你不見了,我還以為你會跑,誰知道你還在我家呢?”
面前的人是薛岚月。
弄清楚這一點後,許君安隻是攥緊自己的手心,一開口聲音都是顫抖的。
“跑?我怎麼會跑!薛大小姐用犧牲吳家村村民的手段把我忽悠出來,我還沒替所有枉死村民找你要個說法!”
薛岚月對眼前人的氣憤視若無睹,隻是不吭聲地帶她去找銘月的房間,路上見許君安沒有掙紮,便把橫在她脖頸上的劍也放下來了。
“很簡單,你看病,治好了我就派人回收所有的遮面石像。”
許君安又想到之前在小廚房旁邊随意踩到的那個石像,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治不好呢?”
原本身影筆直的薛岚月頓了一下,眼眸漸漸暗淡。
“那你就給我治好為止,她死的日子就是你下葬的日子。”
可巧的是,許君安從來不是被吓大的,她一邊走一邊無聲地笑,畢竟自己本身就是自己的底牌。
“如果我能治好他們,不會立刻給你們完整的藥方,你們必須先對吳家村收手。”
“不怕死嗎?”
“死有什麼好怕的,我珍愛的人絕大多數早就不在世上了。”
而身後拿刀柄頂着自己後背的薛岚月,意外地用眼神斜了斜這個比自己低矮一些的女孩,回應也十分幹脆。
“我答應你。”
畢竟她隻想救妹妹。
“你既然知道我姓薛,那一定聽到了我們家的傳聞,雖然你走了我也能抓你回來就是了。”
許君安聽見身後的薛岚月冷不丁地提出這個話題,心裡對“傳聞”二字好奇,腦海裡頓時湧入之前薛良對段湘的态度,話裡不免帶刺:
“作為她的姐姐,你不顧代價地想讓人救二小姐,說明她已經病入膏肓,我不會坐視不管,但是我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救。比方說,如果病人換成薛良,那我隻能說他該死。”
一股腦說完隻剩暢快。
娘,原諒我的心胸狹隘,至少現在,我還是不願意救那些該死的人。
然而令許君安意外的是,薛岚月并未責怪她,也沒有替兄長開脫,隻是緩緩地開口,似夢呓一般。
“……确實,他不配得到别人的善意。”
這讓許君安不得不重新審視身邊的薛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