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齊齊向他手指方向望去,即便此時,遠處的景色仍被黑暗籠罩,但教堂獨特的,仿佛直通天際的尖頂塔樓還是一眼就被人們認了出來。
“女神啊……!”富家小姐雙手合十,激動得差點要當場跪下表達感謝,“現在還不是時候!”眼鏡少女趕忙拉住了她小聲勸道。
……成真了!
特裡斯頓時長舒一口氣。
不關注怪物,不關注夢境,不關注道路的指向,隻一心詳細地回憶如何從他家前往小鎮唯一的教堂,而這份專注,顯然收到了回報。
就這樣一鼓作氣下去……!
他備受鼓舞,繼續目不轉睛凝望着尖頂塔樓,回憶并低聲描述,走着走着,道路似乎消失,一行人最終還是踏入了柔軟的草地,但此時夢境的震動趨于平緩,待到燈光最終照亮那座教堂的部分外牆花窗,四周已回歸甯靜。
不過大家的注意力,此時也不在周圍環境上了。
花窗内并未透出火光,似乎裡頭空無一人,但特裡斯沒多停留,徑直帶領衆人走到了前門處,即便大門看上去也是緊緊關閉着的,他還是毫不猶豫上前,用肩膀抵了上去。
他的動作是如此娴熟,仿佛回家一般,所以就算教堂周圍沒有任何文字标識,他一句話沒說,其餘人也沒有提出任何質疑,看到開門似乎需要幫手,工人趕忙放下扛了一路的人,與保利一同上前幫忙,大家喊着一二三的口号同時使勁,隻聽一聲悶響,厚重的木制大門,竟當真被推開了。
帶有些許涼意的夜風從教堂内部吹出,但其中并沒夾帶着濃厚的塵土氣息,似乎暗示這座教堂一直在被使用,看到擺放整齊,陳舊但完好的兩側座席,中部幹淨平坦的走道,所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工人将那位直至此時仍昏迷不醒的可憐丈夫挪到長椅上後便在旁坐了下來,脫下外套不住擦汗,疲憊的其他人也各自找尋位子坐下。
特裡斯在門邊找到了一個帶着半截蠟燭的燭台,将其點燃,交給保利,讓他去點亮教堂正廳即長椅附近的燭台,自己則提着燈走向祭壇,那裡有造型更為複雜恢弘,蠟燭也更多的幾副銅制燭台,一番分工協作過後,整個長條形的教堂正廳,終于都被暖意融融的火光照亮了。
“呼——”
保利小心放下燭台,一屁股坐到了距離祭壇最近的長椅上,僅靠搭上椅背的兩條胳膊挂住徹底放松的身體防止滑下,悠閑地觀察起了四周。
就算這隻是一座鄉間的小教堂,仍建有高挑的,給人以輕盈向上感覺的拱形穹頂,其下美麗的彩色花窗同樣高大,隻可惜離火光較遠,看不清具體繪制了怎樣的故事。
所以這具體是……哪一位的教堂呢?有尖頂塔樓,多半屬于太陽,黑夜或星星……
熟悉的構造令人安心,繼而催生出好奇,遺憾方才沒多觀察教堂外形,粗略看過一圈,卻也未能找到明顯标識,保利遂将探尋的視線轉向了可謂教堂中心的祭壇處。
一般而言,祭壇處都安放有神靈的象征,哪怕隻是符号标志,但這裡的祭壇竟然沒有,擺着兩根蠟燭的空講壇後,隻有棺木一般的石制祭台,一塊沒有任何裝飾的白布,燭台和一些平平無奇的野花花束,沒有任何特别之處,不過論樸素的風格,倒更像書社喜歡的。
除去兩側複雜的銅燭台,祭壇處最吸引他的,竟是後方那扇巨大的花窗,與兩側筍形長方形花窗不同,那扇窗是圓形的,中心花紋對稱,顔色卻分相異的兩塊,外一圈是九個小圈,各有一個極簡的符号,看上去頗具神秘學色彩,可惜認不出具體含義,最外圍倒看上去是比較詳實具體的故事繪圖,但複雜便導緻遠遠望去同樣不便解讀。
市民們坐在椅上,有的望着祭壇,似乎陷入了沉思,有的閉目小憩,有些則緊握兩手低聲祈禱,唯獨貴族男子是一點閑不下來,坐下還沒幾秒,就起身走到祭壇處,向文斯汀故作痛苦地展示泥濘的褲腿,詢問有沒有衣服可以更換。
彼時文斯汀還在點燈,對于男子的要求,他露出了一絲有些難忍的神情,但還是熟練地指了一個方向,告訴他那裡有個供神職者使用的小房間,其中的衣櫃内應該有兩套常服。
保利看在眼裡,确定他對這座教堂的确很熟悉,于是等對方忙完,一邊看着祭壇一邊後退,他便趕忙起身走近,拍了拍他的後背。
“怎麼了?”青年稍稍側目,但仍不住回瞥,像是祭壇處有什麼令他無法舍棄的事物。
“介意和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嗎?”見對方神色沒有任何異常,沒有疑惑也沒被吓破了膽,保利開門見山問,“這是哪位的教堂?”
青年眨了眨眼,這回的神情倒變得有些複雜了,他呃了一聲,條件反射一般看向祭壇,并沒第一時間回答。
“嘿!朋友們!”
但等他想說什麼的時候,隻聽角落傳來一聲高興叫喊,兩人一齊側目,即見當真換了一身衣物的貴族男子左手抓着一個酒瓶右手拿着一個鐵盒,從神職者的小房間走回了正廳。
注意到視線聚集過來,男子随即停下,高高舉起酒瓶,興奮宣布:“有酒!”
“那是水。”文斯汀歎了口氣說,就好像那正是他放進去的。
“水也不錯。”男子滿不在乎地擠擠眼,放下酒瓶舉起鐵盒小聲問,“那這是餅幹嗎?”
文斯汀點頭:“确實是餅幹。”
“漂亮!”男子咧嘴笑道,手指一比,又問,“我們可以享用嗎?”
“呃。”文斯汀再度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頭,“大概沒問題。”
食物的作用在夢中并沒有在現實那般大,在夢中不吃不喝當然也不會餓死,但要是吃喝能讓人振作起來,哪怕隻是感覺好點,就有去做的價值。
保利抱着胳膊,在旁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
得知有餅幹吃,原本沒精打采靠在女仆身邊的孩子即刻坐直了身,貴族男子本還裝模作樣地,似乎想發表一番演說,拿着酒和餅幹盒揮來舞去,在眼鏡少女終于忍不住的訓斥聲中才老老實實将其打開分發。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特裡斯環顧一圈四周,假若是白天,有自然光彩透入,整間教堂會更加明亮,更讓人感覺安甯,但現在沒有那條件,而且保持适當的黑暗,也能提醒大家這裡隻能算作一個短暫的避風港。
……嗯,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