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教的傳道者進入了我們的村鎮!”
“不管他想要做什麼,快阻止他!快阻止他!”
驚恐的叫喊,憤怒的吼叫,命令,越來越多的聲音順着旋流通過耳朵闖入腦海,令他頭痛欲裂,可模糊的視線仍在旋轉,不停地旋轉,就好似進入了一個循環往複的陷阱,根本找不到夢境的入口!
咚。
不過随着一聲古怪悶響的出現,一切,又突然地結束了,耳畔甯靜,視野漆黑,當然意識也短暫地斷了線,等到特裡斯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睜開一條縫,面前的場景沒再搖晃,但頗為昏暗,好似根本沒發生改變。
自己入夢成功了嗎……?
他暈暈乎乎地想,身體的感覺尚未找回,所以無法确定自己眼下到底處在怎樣的環境,不過沒等待太久,就有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一把拎了起來。
直到這時,特裡斯才一激靈清醒過來,模糊狹窄的視野亦在瞬間豁然開朗,自己竟然還在木屋之中,而将自己拉起來的是……
“西、西塞爾?”
看清身旁人,特裡斯不禁失聲叫道,發覺聲音從喉嚨中實實在在冒了出來,又慌忙捂上了嘴。
“沒關系,他們聽不到。”一手插在褲子口袋,一手扶着蛇杖,身形格外清晰的西塞爾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扭頭走遠了幾步,接着轉身向後坐下,一邊道,“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他們吧。”
他的身後明明什麼也沒有,可他硬是在半空坐下了而沒有摔倒,特裡斯疑惑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才發現此時在他的身後,出現了一把素雅的圓形扶手椅,十分眼熟,但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當然西塞爾顯然也不在意那個,他舒舒服服地坐在裡面,腰壓着柔軟靠墊,翹着腿,手放在一邊,目視前方,像在專心觀看一場演出,特裡斯自然好奇地沖他注視的方向看了過去,沒曾想,看到的竟然是自己臉朝下,撲倒在地的場景。
一個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手持一根足有胳膊粗的木棍站在已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自己身後,輕輕吐出一口氣,自己從入夢前半跪姿勢變作眼下撲倒姿勢的原因,似乎已然明了。
“死了沒?”
這時,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那男人身後傳來,原本圍坐在少女父親身邊,而後因突然的襲擊紛紛起身退開的,少女的親戚們,再度聚了回來,其中一人蹲下,伸手探了探倒下青年的鼻息,才轉向不知何時走進屋中的老人,小心翼翼回道:“沒、還沒死。”
“你、你們!”同樣回過神的,還有終于弄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的少女,隻見她臉色慘白地,立即掩起嘴失聲尖叫道,“你們在做什麼?!”
不過她馬上就被或許是她母親的女人和那個病恹恹的男子一左一右拖出了屋,幾名女性親屬迅速看了彼此一眼,也低着頭默默離開了,回歸平靜的低矮木屋内,隻剩下了氣息奄奄的病人,昏迷不醒的青年,以及,完全不知是什麼打算的男人們。
特裡斯不是沒有憤怒大喊并出手阻止,但那沒有絲毫作用,此時狀态下的他和他們,就仿佛是無法幹擾彼此的,兩個世界的人。
“要殺了他嗎?”
手持棍棒的男人看向老人粗聲粗氣詢問,老人唔了一聲,捏捏下巴,倒是搖頭:“算了,别讓異教徒的血液也污染了大地,直接把他帶到城堡那裡扔了吧。”
其餘人聽罷立即蹲下身,很是熟練地開始尋找青年的衣褲口袋,搜刮其中财物,老人也不阻止,揚着下巴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就将臉轉向了房門方向,冷冷說道:“你帶異教徒進入村鎮就已經是犯下了大錯,怎麼還允許他走進屋中?”
靠在門邊,抱着胳膊,表情因逆光而模糊不清的蓋爾沉默了一會,才沒什麼情緒似的低聲回道:“我不認為、我覺得他不會做什麼……有害的事。”
“可是他已經做了。”
老人冷哼了一聲,用手中木杖重重撞了撞地面,高聲說,“先用肮髒的力量污染我們的土地,再用惡魔的言語,用所謂神迹誘騙我們的人民,他們慣用的不都是那樣的手段!”
“……”蓋爾低着頭,看着左腳鞋尖刮着右腳鞋面,又是一陣沉默,才嘀嘀咕咕冒出一句,“我哪知道。”不言不語片刻,忽又小聲補充,“我那天看到的……顯示的,不是這樣。”
老人本不再想理會他,聽到這一番話,又扭頭,梆梆敲起了地闆,不滿說道:“你根本看不懂那位的語言,别再看到一朵小花就覺得是那位表示同意了!”
不是……啊。
蓋爾明明沒有開口,特裡斯卻清楚地聽到了他有意拉長的,悶悶不樂,可又沒法反駁的話音,伴随那話音出現,還有忽然暗下的周遭環境,以及一個簡短的畫面片段。
在一小片精心耕作的土地之中,埋了一截樹皮為棕綠顔色的木頭,其周圍放了一圈大小類似的石塊,再外圈,則是種類繁多的野花野草,畫面展現的時刻,其餘植物皆是茂盛的綠色,隻有一株矮小的野草開出了兩朵可愛的白色小花,在陽光的注視中,微風的撥弄下,時不時搖晃腦袋。
畫面一轉,蓋爾出現了,叼着一根沒有點起的卷煙,仍一副吊兒郎當,無所事事的模樣,看到地上那一圈古怪擺設,他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可當視線移至兩朵小花,他卻忽地咧嘴笑了,趕忙将煙收起,蹲到那一叢野草前認真端詳起來。
“這是個好兆頭。”
特裡斯又一次聽到了他的聲音,隻不過這回,他的話音罕有地輕而柔軟,滿含難耐的喜意。
“你也覺得他的到來是一件好事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