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爾繼續不緊不慢說道。
發、發生了什麼?剛才那個,包括進來時陷入的幻境,都是水中那道具搞的鬼?特裡斯混亂地晃了晃腦袋,難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池水。
水面的文字沒有消失,但比起想表達什麼,更像是一時緘默無語,一邊後怕地想着,莫非它被問的啞口無言了?特裡斯終于關注起了這一整個水池的情況。
他認為道具存在于水下,是因為字迹終究是屬于水面以下位置,但沿着一級級沉下的水池邊緣向深處望去,看不見同樣平整的池底存在什麼特别顯眼的東西,哪怕一個凸起的石塊,所以有問題的,難道是水本身……?可水能成為神奇道具嗎?
正疑惑着,水面忽又起波瀾,一行新的文字浮現而出。
不不,隻是向您展示我的能力罷。
它的口氣依舊恭敬謙和。
西塞爾見狀饒有興緻地嗯哼了一聲,抱着胳膊,豎起的一指靠在臉側,思考似的停頓片刻,忽改口提問:“那告訴我,安娜是因為什麼回到了這裡?”
誰?特裡斯當即一怔,思考了好一會兒,才不确定地猜測,他是在問……旅館女主人?
按理說這對它而言不是難事,如果,它就像它自己說的,能夠展示真相,可事實上它沉默了更多的時間,才淺淺冒出一句:
我需要先提出一個問題…
“好了。”
它的一句話好似還未顯示完全,身旁,西塞爾就重重歎了口氣,低下頭扶了扶眼鏡側邊,頗為遺憾似的說道,“回去吧。”
“诶?!”特裡斯震驚得瞬間瞪大了兩眼,什、什麼意思,回哪兒?
“它的能力和它重疊了……”西塞爾斜了一眼池水,又移動視線,看向了正安安靜靜在他手邊充當着拐杖的蛇杖,平靜解釋,“甚至還差一點。”
什麼……能力?特裡斯餘驚未散,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是說池水的功能和蛇杖……?可蛇杖不是入夢用的嗎?它兩功能上重合嗎?非要說的話,好像明明和他更加的——
“請、請等一等!”
就在這時,耳邊忽突兀響起了一個女性的聲音,而與其一同出現的,還有已然出現兩回的,那種遊離的恍惚感,隻是這一次,明亮的大廳燈火靜默不再閃爍,也沒有歡聚的賓客,隻有一位年輕貌美,衣着華麗的女性兩手交握,神情焦慮不安地站在距離特裡斯不遠的地方,大抵是其呼喚對象并沒如她希望那般停下,等待片刻,她便提起裙擺,小步追了上去。
她那一身繁複的裙裝讓特裡斯感到一絲熟悉,但見她提起長裙,他自然而然朝她目光投去的方向好奇扭頭,然而他在那一側看到的,依舊是昏暗的石室入口,如夢的幻境居然在半途中止了,他随即疑惑回過頭來,卻不料立即與年輕女人撞了個滿懷——視覺上,是那樣的,他甚至下意識閉上了眼,擡手擋在了身前,但事實上,他并沒真的撞上什麼,女人的身影,在接觸到他的前一刻,就化作飛散的光點消失了,而那些光點最後也恢複了灰撲撲的塵埃狀态,靜靜落回了地面。
特裡斯睜開眼,無論是華麗的室内景象還是那名女子的影像都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西塞爾默默看着自己,等待片刻,像是覺察到他終于擺脫了幻境,他揚了揚眉說:“好看嗎?”
好不好看先不說,一而再再而三被強拉入幻境,着實讓他有些情緒不穩定了,西塞爾好似不受影響,池水始作俑者又沒形體,也不會給出什麼反應,當前狀況下的自己明明沒有話語權,反而被時不時抓來玩具似的擺弄一下,這要有個普通第四人在場,和自己一同進入幻境,心裡多少平衡一些,隻有他一人,不成唯一的傻子了嗎?
所以他沒有回應同伴,而是漲紅着臉轉向水池怒斥道:“能不能别再折騰我了?!”
沒曾想水面迅速浮現出一行文字:
您對格雷森伍德家族消亡的真相感興趣嗎?
……哈?特裡斯眉頭一皺,格雷森……伍德家族?
對了,那好像是這棟城堡擁有者的姓氏,所以它倒是知道那個家族是怎麼消失,餐桌邊的那兩人是怎麼死的?
思緒不自覺地回到了那間氣氛壓抑的地下餐廳,他本就對那裡有過詳細考察,或許因為脫離了危險的環境,此時回憶,竟瞬間想起了不少事。
比如,皮哥拉拽出的那根救命繩索,似乎是那幅巨大挂毯的一部分,當時就懸挂在其兩側。
又比如,剛才那名女子所着長裙,和桌邊那具女性枯骨所穿的,造型上好像有些許類似。
所以那會是同一個人嗎?剛才它所展示的正是一部分曆史?看來它當真知道這棟城堡曾發生什麼啊……特裡斯暗想,不過它被藏在迷宮盡頭,更有可能的說法,是它的前主人正是這城堡的主人,因此知道内情,也不足為奇。
他呃了一聲,攤開手道:“……算了吧。”
城堡的秘密,那個伍德家族的秘密,當睡前故事聽聽是不錯,但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他也沒有聽故事的打算。
“不管這裡曾經發生什麼都已經于事無補了不是嗎?”他想了想,又補充,“更何況,我是個總會離開的外鄉人。”
就算得知了真實發生的事件,怕是連鎮上居民口中流傳的故事版本都沒法改變。
……
水面以下的文字搖搖晃晃,沉默漂浮着,它們本就像由細小的樹枝草梗組合而成,此時看上,更像随時都會散開飄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