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暗道笨小子,一邊善解人意地替他編了個合适的理由:“裝藥膳的罐子那樣燙,傷着阿綏可怎麼好?繼淮,你替本宮去看看吧。”
“……”
蕭紹拱手:“是。”
……
揮退了衆人,虞靜央獨自來到小廚房,那陣不自在的感覺散去不少。她放松下來,打濕布巾墊着揭開陶罐蓋子,裡面熬着的藥膳正咕嘟咕嘟冒着熱氣,再等片刻便好了。
以她和蕭紹現在的關系,同在一處也沒辦法如常說話,還不如在這裡清淨。這樣想着,虞靜央便沒想再回去,索性倚在竈台前等着藥膳。
美貌悅己,亦可成為殺人的刀、達成目的的梯。既然她有這份資本,就沒有浪費的道理,在本就有情的舊人身上,她願意适當利用一下。
那天在北桦林,她本就是想試探試探蕭紹的心,看看他對自己的心思還有多少。有意便答應,無意便拒絕,這兩種可能是虞靜央都想過的,偏偏他最後一個也沒選,隻說了一句那樣的話。這種意想不到的結果,反而讓她無法确定了。
玉京腳下士族門閥遍地,為了鞏固實力,族中子弟大多難逃政治聯姻的命運,蕭紹雖早與蕭侯府分家,但未必能頂住家族的壓力。先前他答應與沈家公子一同上場圍獵,興許就表達了自己的态度。
這樣想着,虞靜央覺得北桦林裡他的回答半點都不可信,至于之後問她的“把他當成了什麼”更是氣憤之語,是指責她有失婦德,那樁“交易”是對他的侮辱。
過了這麼久,他應該早就消化了。方才那樣直勾勾看着她,心裡還指不定怎麼想她呢。
虞靜央走着神,心道當時怎麼想了這麼個蠢辦法。正好藥膳熬好,她揭開藥罐蓋放在一邊,兩手端起陶罐,離火仍在冒泡的藥粥突然濺了出來,不偏不倚落在她指背。她吃痛,下意識躲了一下,移動間尾指離開了隔熱的布巾,意外與罐身相觸。
滾燙的感覺讓虞靜央吓了一跳,慌亂間手中藥粥搖晃,就要傾灑出來,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小心!”
有人快步趕來,緊接着一陣力道,虞靜央還沒反應過來,拿着的陶罐就已經脫手飛了出去,随着一聲刺耳的脆響在離她三步遠的地上摔成了幾半。
碎陶片夾雜着熱粥,一片狼藉。虞靜央心口還在突突地跳,回頭望見來人,微驚道:“你怎麼來了?”
“長公主說怕你被藥罐燙傷,沒想到還真猜中了。”蕭紹臉色不善。
所幸他來得及時。虞靜央微窘,手指微微蜷起,後知後覺感受到尾指一陣火辣辣的疼。
她若無其事地垂下眸子,沒話找話道:“……姑母本就不願意喝,現在好了。”
蕭紹看了半晌,徑自從竈台邊拿了個木盆,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瓢冷水。
“過來泡着。”他道。
虞靜央自以為掩藏得好,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可那陣刺痛感實在令人難以忽略,她猶豫片刻,還是上前。
被燙着的指尖泛紅,表面還起了幾個小水泡,一進入冰水,清爽的涼意好像直直沁入人心脾,燙傷的不适感立馬被緩解了。
她就這樣泡着,蕭紹立在旁邊,一時隻能聽見偶爾晃動的水聲。虞靜央始終低垂着眼,想起某件事,不禁感到如鲠在喉。
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了,小聲道:“那天,你不該親自去宴會上的。”
他不去,晚梨也能一個人推動全程的發展,興許沒法讓虞靜瀾當場被處置,但也可以恰到好處地挑起父皇的疑心,而他卻在大庭廣衆面前直接落實了虞靜瀾的罪,是必然會觸怒父皇的。
當時他說會把事情如實上報,虞靜央以為是為自己做人證,卻沒想到是這樣。她能想象到那日父皇的怒氣,不然也不會次日就貶他的官,直接收了他調動皇宮禁衛之權。
垂下的耳铛在她頰邊晃動,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蕭紹靜靜看着,道:“不是你讓我幫你的嗎?”
幫忙歸幫忙,可也未必要……
虞靜央心裡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什麼,錯愕地擡起了頭:“你——”
蕭紹知道她要問什麼,但沒有回答,而是望着她:“那天你對我說的那些話,隻是想讓我幫你嗎?”
“沒有别的了嗎?”
他目光完全凝聚在她臉上,分毫不肯挪動,仿佛格外重視接下來的答案。虞靜央被盯得發慌,面頰好像也被燙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