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紅毯通往上船的跳闆。
紅毯的後半部分站滿了等待的人,但紅毯的最前部分則被設置了阻礙欄杆,作為“特殊通道”,這個通道能讓重要賓客不用排隊,提前入場。
後面排隊等待的人中,有元安與元珍一家。
張淑華用坎肩緊緊地裹住自己,雙臂抱于胸前,不想别人碰到自己,然而隊伍中人太多,前進的時候,她還是時不時地就被人撞到。
她很想發脾氣,但擔心周遭有什麼大人物,張淑華不想讓人看笑話,所以隻能翻着一個又一個的白眼,一忍再忍。
元志靖怕熱,停下來時就用票券當扇子,不斷地在臉側扇風,張淑華看到,心裡更加煩悶,當即就着對兒子撒氣,“扇什麼扇,等下這票弄丢了,我看你怎麼上去。”她用力地拍了一下元志靖的手背,将人吓得一哆嗦。
“不扇我就悶死了,”元志靖又被打,心裡也很生氣,“你不是說這票券很金貴嗎?”他對着張淑華吼道:“這裡那麼多人,比買菜還多,哪裡金貴了?”
“你……”張淑華想教訓兒子,但卻不知如何反駁,因他們來到碼頭,發現不僅尋不到停車的空位,還發現排隊的人竟然超出了預料的三倍之多,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樣子。
“行了行了,”元安出聲安撫,他拉過張淑華,給元志靖空出了一點空間,“人多,都是賴那些沒票的人。說不定這些人插進隊伍,就是想渾水摸魚進去。你們看好自己的東西,小心扒手。”
這個理由充分合理,張淑華聽了,立刻用蕾絲坎肩包住手提包。她不動聲色地四處觀望,果然發現了許多“充大款”的人,張淑華輕哼一聲,拂了拂她身上不存在灰塵,“難怪有那麼多鄉巴佬混在這裡,呵,竟還有個大肚子的,也不怕這裡人多,擠着了肚子。”
張淑華說的正是懷着唐曦的唐母,不過這話并沒有讓唐母聽見,唐父護着唐母,兩人正有說有笑地聊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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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知茂與元知荷終于擠上長橋,他們仗着身小,占據了一處橋欄。元知茂将腦袋從欄杆間的空隙探出,頓時激動得大喊,“知荷你看,那有輪船!”
元知荷趴到元知茂身後,踮起腳,順着元知茂的手指望去,隻見四艘輪船挨個排在碼頭。船體高大,每艘船都有兩層。打首的那艘船身塗滿了油彩,船頭上還挂着一個黃色龍首,造型氣派。
烏泱泱的人頭上船,不一會,甲闆上就站滿了花花綠綠的衣裳。
第一艘船開始緩緩駛離碼頭。
“知茂,船向我們這邊開來了,”元知荷也變得激動起來,她拍打元知茂的後背,大聲說:“船要過橋,待會我們就能仔細看看船上的模樣了!”
“嗯!”元知茂興奮地應着,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油彩輪船的方向,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一場震驚陵城的災難,即将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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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讓開!”
元志靖在甲闆上奔跑,他手中抓着一串手鍊,拼命地往人群縫隙中擠,而他的身後,還跟了一人。
女孩十一、二歲的模樣,相貌清麗,長發卷成歐式造型,奔跑時,每一卷頭發都彈性地在腦後飄舞。孫蕾一臉怒容,她提着棗紅色的大擺洋裙,艱難地追在元志靖後面。
“你還給我!”
“不還,”元志靖笑得開心,用壯碩的身體推開前方擋路的人,回頭對孫蕾大喊,“除非你抓到我!”
“你!元志靖,你給我站住!”
孫蕾氣得不行,一腳跺在甲闆上,踩出咚的一聲重響,身邊的人紛紛看了過來,但孫蕾這時已不在意什麼了。她在心裡放下狠話,待會要是抓不到元志靖那個臭胖子,揍他一頓,她孫蕾,就要去向父親告狀。
元志靖聽着後面沒聲了,便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對着那紅色的身影喊,“孫蕾,你不要,我就把這手鍊扔江裡咯?”
“可惡,”孫蕾抓起裙擺,當即邁開了步子,“元志靖,你最好别被我抓到了。”
元志靖笑得更歡樂了,語調也上揚了起來,“來啊來啊,你肯定抓不到我。”他扭身就跑,聽見身後皮鞋踢踏作響,更是加快了步伐,并且看也不看地将附近的人推開。
“哎呦。”一個豐腴的夫人被擠到了一邊,她穿着高跟鞋,一下沒站穩,撞到了另一個人身上,而她身邊的夫人身材瘦削,支撐不了豐滿夫人的體重,也跟着摔了下去。
一時間,人們猶如多米諾骨牌般倒下,船身的甲闆亂作一團,船體也因此微微傾斜。
頂層船艙,放在銀盤的高腳杯們輕輕相碰,杯中的紅酒傾斜晃蕩,但在舒緩的交響樂下,這一切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