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荷本想幫元之荞問船的事情,但此刻的氣氛過于壓抑,若是提出,似乎有些不懂事,她便猶豫着,說了看見元安在外包養姨太太的事,想要用這個話題轉換飯桌上的氛圍。
元善聽了,不過微頓一秒,便是長長的歎息。
而梁桦聽了,隻靜靜地看着元善,見元善沒有對此表态,臉上便有些心事重重起來。元知荷見狀,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登時十分自責。
隻有元知茂依舊開朗,他追問着元知荷今早去哪玩了,元之荞見元知荷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元善與梁桦,一邊斟酌着字句回答元知茂,生怕自己再說錯話,惹來父母的不快。元之荞覺得元知荷這樣太累了,便主動替元知荷回答。
元之荞與元知茂之間的平順對話,讓元善和梁桦逐漸擡頭,這頓飯的氣氛竟然在元之荞的作用下輕快了起來。
元之荞看元善恢複了一些狀态,便别有深意地提了鐘家遊船的事情,暗示鐘家或許有離開陵城避難的想法。她注意到元善有些不自然的小動作,知道元善開始有些上心了。
吃過午飯,元知茂提出想跟着她們一起去城門玩,元知荷拒絕了,“你的腿還沒好呢。”
“我腿又沒事,咱們走慢些就行了,而且城門那邊遠,平時連賣糖的伯伯都不往那湊,你們去我不放心,我得去保護你們。”
元知荷哼了一聲,“什麼不放心呀,你分明就是想出門玩,而且……”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元知茂,“你看起來都比我小呢,說什麼保護,還不如我保護你……”
“哎呀,你就讓我跟着你們一起去嘛,從昨天到現在,我都快呆在家一天了,虎子他們來找我玩,我都沒出去。”
元知荷仍然不同意,還故意表示她要去告訴元善,元知茂一聽急了,“你”了半天,卻想不到一件可以威脅元知荷的事,隻好賭氣地背過了身,兇道:“就算你不讓我去,等明天爸爸上班,我也依舊會找機會溜出去,告狀鬼!”
元知荷見元知茂不開心,堅持的心一下就退讓了,她猶豫了一下,隻好答應,“好吧好吧,不過你要小心,不要再傷着腳了。”
元知茂見元知荷同意,當即高興得龇出了牙花,催着元知荷出門。
三人就這樣慢悠悠地走在了路上,元知茂時而講些趣事,時而說些笑話,用來逗元之荞。元之荞看着這個哥哥,他所有的好意與喜歡都表露得直白,幾乎不用驗證便能看見他的真心,元之荞相信,就算他知道了自己不是原版荞荞,也隻是會悼念“荞荞”,而不會疏離現在的她。
距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元之荞就先看到了城門。這裡人少,但牽着馬拉貨的人非常多,有的車闆裡馱着大包麻袋,有的則是裝着籮筐,籮筐裡中多是賣剩下的貨品。城門很高,四周都是圍牆,圍牆上有瞭望台與哨卡。元之荞仰頭去看,發現隻有城門上的匾額是新的,其餘都維持着舊朝時的模樣。
門内有站崗的士兵,三三兩兩,懶散靠在牆上聊天,絲毫不檢查門内進進出出的人。
元之荞看向外面,隻見城外是成片的農田,有騎在水牛背上的兒童在嬉笑,也有幾處水潭,農人們正在那處挑水,“哥哥,外面都是這樣嗎?”
元知茂也跟着看向外面,他小時候曾問過父親這個問題,但當時爸爸是怎麼回答來着?
“是……是吧?”元知茂撓了撓褲管,開始按照記憶現編,“還有村莊,爸爸說外面有很多村莊,嗯……村莊外面是下縣,有很多大山……”
元之荞正按着元知茂的描述想象,忽然,她看見了一個奇怪的男人。
男人身材矮小,穿着樸素的衣服,與周圍戴着帽子,穿着灰布衫押貨的人并無不同,唯一讓元之荞在意的是,這個男人左手邊抓着一個孩子,年紀與元知茂差不多,與男人并不相像,反而更像報童。
男孩明顯有些推拒着往前走,但男人十分用力,能夠看見他的手指緊緊地陷入到了男孩的衣服裡,仿若抓的不是男孩的手臂,而是直接握住了男孩瘦小的骨頭。
男孩走了幾步,與身邊的男人說了一句話,但男人應是拒絕了,他的步伐加快,從口袋拿出了一塊銀元給男孩。男孩拿着銀元,像是想收又不想收的模樣,正是這一下他沒跟上男人的腳步,于是被男人大力拖扯着趔趄,這才一起往城門口走去。
他們路過元之荞的時候,男孩側了過頭,他的眼睛挨個滑過元知荷、元之荞和元知茂,然後重重地停在他們身邊的大人身上,停在那些牽馬拉貨的車夫身上。
元知荷幾乎是瞬間就捕捉到了男孩眼裡的驚恐不安,她下意識地靠近了元之荞和元知茂兩人,聲音細小,帶着輕顫,“知茂……那是不是拐子呀……”
元知茂不明所以,聽見元知荷這樣說,隻是下意識地牽上了元之荞的手,然後迅速向四周張望。
不是,元之荞在心裡回答,她看着男人和男孩的背影,猜到不是拐子,而是寇軍。
她的手微微握了起來,像是在緊緊地牽着哥哥姐姐。
她要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