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童把手伸進口袋,拿出從男人那得到的一塊銀元,展示給元之荞他們看,“他說給我二十塊銀元,我聽着心動,就答應了……可後來我和他走在路上,我見他是不是看向周圍,就像是在警惕着什麼,還拉着我的手不讓我離他太遠,我就覺得有些不對。”
報童的臉一點點煞白起來,像是沉浸在回憶中,“我在路上找了個借口說不去了,但那人卻直接說出了我家的地址……”
“我、我還有個妹妹,她沒了腿,還生着病,我想給她看病……那人就威脅我說,要是我今天不跟着去,他就找上我妹妹……”報童說着說着就帶上了哭腔,但在陌生人前哭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他又假裝沒事地笑了笑,“不過幸好,剛才我們走的時候,我見他拿刀,還與巡捕房的大兵打了起來,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他擦掉還未流出來的眼淚,補充道:“要是我真的跟着去了,不知道還回不回得來……”
“是啊,你差點就被那個拐子拐走了。”元知茂接話,還安慰式地拍了拍報童的後背,不過提到男人的刀,元知茂也有些後怕,他趕緊撩開衣服看了一下肚皮,隻見上面光溜溜的,什麼痕迹也沒有,這才安慰式地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元知荷後背發涼,如今已是汗涔涔地一片了,“爸媽說拐子最可怕了,看來是真的。”
“不是拐子,”元之荞突然說話,如今計劃成功,她可以不必擔心他們害怕,便将事情全部坦白,“剛才那人,是寇軍的探子。”
“寇軍?”元知荷與元知茂異口同聲,并動作一緻地看向元之荞,元之荞不準備現在解釋,她見快到家了,便表示回家再說,并讓男孩也跟着他們一起。
男孩有些猶豫,他現在隻想回家看妹妹。
“我爸爸是好人,他還是醫生,你去我家,讓他看看你的手臂,”元之荞一直留意着男孩的手臂,知道他還擔心妹妹,便專門補了一句,“免費的,而且你還有一塊銀元,我家收費低,或許你還可以請我爸爸上門去看你妹妹的病。”
隻要将人騙回家,元知茂兄妹倆一定會說剛才的遭遇,接着人證便能順利出現,屆時,既隐藏她了刻意的成分,讓她看起來不至于超過尋常幼童許多,而被當成妖孽,也能讓元善真的信服此事。
“收費便宜?你說的是元氏醫館?你是元大夫的孩子?”男孩一聽,頓時一連三問,他有些高興,他一直知道元大夫醫術高超,醫德高尚,隻是搶号的人太多了,所以他不僅沒多少錢,還搶不到看病的機會。
這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
“是啊,荞荞說的就是元氏醫館,我爸爸就是元大夫。”元知茂與有榮焉,又問起了男孩的姓名。
“我叫李然。”
李然說完,車夫就将人拉到了元氏醫館門口。下午元善、梁桦兩口子沒有出門,元善在書房看書緩解心緒,梁桦則跟在一旁,縫制着元之荞的上衣。
“爸爸!”元知茂還沒下車就喊起了人,見幫嫂的腦袋從窗戶探出,當即又去喊梁桦,“媽媽,付錢!”
梁桦聽見門外的聲音,登時放下了手中的織物,她虛瞄一眼元善,像是怕他心情不好,先行抱怨,“這孩子,不是讓他在家好好呆着嘛,怎麼又出去了,真是讓人不省心。”她說完見元善沒什麼表示,這才準備起身,可緊接着,她就聽見了元知荷的呼喊。
梁桦有些驚訝,知荷怎麼也與知茂一樣咋呼起來了,難不成是出了事?
她踩着小腳回房,打開錢匣拿了幾塊銀元,扶着扶手,小心又着急地下了樓。
“媽媽。”元知荷迎了上來,有些依賴地攀住了梁桦的手臂,像是終于找到了庇護之所。
梁桦還沒去問元知荷的反常,就見門外站着一個大汗淋漓,不斷喘粗氣擦汗的黃包車車夫,還有他的身邊,被報童攙扶着的元知茂。
梁桦急了,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知茂跑出去玩,徹底把腿摔斷了?
她上前去,将幾塊銀元遞給了車夫,剛想表示不用找了,就見車夫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梁桦,随後又看向元之荞,“夫人,小姐說……”
“媽媽,”元之荞接話,“是二十塊銀元。”
“多少?”
元之荞表情坦蕩自然,又重複了一遍,“二十塊銀元。”
梁桦吓了一跳,二十塊銀元實在太多,她得回去找元善商量,況且還不清楚現下的情況,她看向元之荞,怕不是車夫看荞荞年紀小,就此哄騙了荞荞,還是得找男人來對峙才行。
“麻煩你在此處等候,我去給你拿剩下的。”梁桦吩咐元知茂和元知荷看住人,便要上樓去找元善,元之荞三步并作兩步,快步跟了上來,“媽媽,我同你一起去。”
梁桦沒有拒絕,一起去也好,等上了樓,還能仔細問問荞荞發生了什麼。
等元之荞與梁桦一起走進書房,梁桦還在思考該如何開口,元之荞就快語說出了經過。
“爸爸,我讓哥哥到處走,回來時還讓他跑步,他的腳好像傷得更厲害了。”
元善聽了,放下手中的書,眉頭似輕輕皺起,猶疑要不要批評荞荞,畢竟全家都知道要讓知茂靜養。但此事才剛想了個開頭,就聽元之荞繼續說:“我與哥哥姐姐一起,從鬼子手下救了一個報童哥哥李然,我想請爸爸給李然哥哥看一下身體,他一直捂着手臂,好像受傷了。”
元善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木椅發出刺耳的拖刮聲,隻見元善有些失色地瞪大了眼睛,他還未說話,元之荞就用淡定的語氣,搶先說起了下一件事。
“我們遇上木倉擊,是車夫及時把我們拉了回來,我答應給他二十塊銀元做報酬,現在他就在樓下等着要錢。”
元善登時捂住了心髒,身子微微傾斜,似要與椅子一起倒在地上。好家夥,這事怎麼能一件比一件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