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再次出現在廢品回收站時,不出意外地又被張謝等人蹲到了,這次張謝态度非常不好,也不與李成商量,當即就命令李成拿出16隻收音機。
“不是大哥,你扯犢子呢?我哪能給你找來這麼多?”
聽到李成的話,張謝也不廢話,直接讓小弟動手,李成隻能跳過元之荞給的引子,立刻坦白,“王老闆那邊真的沒貨了,就算有,他也不急賣了呀。”
張謝兩條潦草的眉毛皺起,“你什麼意思?”
李成示意張謝他們先放下木棍等武器,他要等到沒威脅了才肯說,張謝吊兒郎當地邁出一個八字腿,揮了揮手,小弟們見狀,紛紛放下了手,“王老闆前天訂了一台收音機,海外來的,不是這帶石頭的,而是正兒八經的牌子貨,海鴿王,”李成誇張地用手比了一個數字三,“花了王老闆三百法币呢。”
張謝一聽,眼皮頓時撐了起來,像是湧出了興趣,“你說什麼?”
李成稍微掩飾了一下,用看似迫不得已的語氣,将他知道的情報都說了出來,包括王老闆具體會到哪裡提貨。得到這個消息的張謝當即笑開了,他用舌尖頂着側頰,眼神從上到下掃視着李成,打量起李成來。
張謝走上前,拍了拍李成的肩膀,保險起見,他又問了一句,“你們王老闆,準備什麼時候賣石頭收音機?”
李成眼神躲閃,張謝用力地握住李成的肩膀,李成稍微動一下,張謝就用威懾的眼神看到他面前。李成想了想,似乎連海鴿王都說了,那麼再說一些也無妨,他支吾着開口,“上次趕工的技術員說沒石頭了,她其實……還是想從大哥你這賺錢的,也問我什麼時候聯系你,她告訴我,她那邊最快五天後有貨。”
元之荞需要留出時間監聽李仁謙,暫時不會将這樁生意畫上句号。
張謝聽到有點煩,五天時間太久,經過協商,油頭超那邊最多再給三天,超過時間他就找上警署廳,讓張謝按合同賠償。但賠償這事,趙旭已經拿出了他願意拿的,要是張謝膽敢再讓趙旭賠償,趙旭估計會先殺了他。
左右都焦頭爛額的時候,洋收音機出現了。
張謝毫不懷疑這台收音機出現的時機,他隻覺得貴,這種貴不僅可以補上他多給李成的錢,還貴得倍有面子。張謝想先用這個收音機穩住油頭超,讓油頭超認為自己這邊是真有貨,不是在空手騙他,然後再将這個收音機送給李仁謙。
如此,不僅可以繞過趙旭,直接搭上李仁謙,還能之後再拿王老闆的石頭收音機與油頭超做生意,多賺一番的同時還收獲了一個靠山,簡直是一石二鳥。
張謝心裡的算盤都要蹦到李成臉上了,李成看着張謝的表情,雖然猜不到他心裡具體在想什麼,但也猜到個八、九不離十,不知不覺地就露出了有些看小醜的神情。
而張謝想到這裡,頓時就看向了李成,他看着李成莫名的目光,自己也露出了憐憫與譏诮,像是在通過李成看向他背後的王老闆。什麼老闆,不過就是給他不斷供貨的冤大頭罷了。
張謝莫名地笑了一下,揮揮手,讓李成離開。“兄弟們,準備好,要來活了。”
元之荞他們搬到了慶街,元之荞住的那間房,打窗戶就能看到斜對面的一座白色洋樓,那正是李仁謙的住所。洋樓采用的是菱格窗,若不開窗,外面的人是看不見裡面的情況的。
元之荞一個人待在屋裡,看着牆上的時鐘,耐心地等待着另外三人的消息。
約定交易的街上。
李成給了一個路人小費,讓路人提着收音機走向既定的位置,而對面是戴着帽子的劉超,他在盯着路人,防止路人拿了錢和收音機直接跑路。
其實劉超的擔心有些多餘,因為就算路人有這個想法,也被山城幫的突然出現掐滅了。不知是不是懷恨在心,張謝竟采用了姜昔瑩搶劫他們的手法,但是張謝等人的手段粗糙,竟明目張膽地搶沖上去,直截了當地搶了路人手中的收音機。
搶完後,山城幫的人立刻作鳥獸散,像是怕人追上。
李成看到,與劉超遠遠地對了個眼神,然後就往警署廳去了。而劉超這邊,他沒等多久就迎來了張謝的炫耀,劉超想仔細看看海鴿收音機,卻被張謝大力扇開了手,張謝用通知的語氣告訴劉超,“四天後帶錢交易,你要是早去警署廳,老子就弄死你。”
他說完就走,也不給劉超反應的機會。
張謝威脅劉超不能去警署廳,但李成卻一見搶劫,就以王老闆的名義去警署廳報案了,如此一來,警署廳的人這段時間都将有意無意地纏上張謝,如此,不僅給元之荞他們留出了時間,也會無形中逼迫張謝去找趙旭或者李仁謙幫忙,這樣的話,或許能炸出一些消息。
元之荞這邊,等李成回來後,她就看見一個男人提着他們的海鴿收音機走到了洋樓前,她馬上坐到桌前,打開了監聽設備。
元之荞在收音機的播放設備旁安裝了收音器,為了能延長監聽時間,她還将電源接到了收音機上,除了内行,他們隻會覺得這台收音機有些耗電,因為每隔一月就得重新買電池裝上。
元之荞耐心地調整着頻率,直到耳機裡沙沙的聲變為人聲。
李成還在窗戶邊上觀察,他看見張謝走進了洋樓,這才關上窗,跟到了元之荞旁邊。元之荞邊聽邊操作呼叫機,給在外的兩人發送了信号。
姜昔瑩最後回來,開門就見還未換下裝扮的劉超正戴着設備監聽對面,元之荞餓了,由李成護送着出門買包子。
元之荞帶着午飯回來,白鴿組三人就正式開啟了輪班制,預備24小時監聽,李成順理成當地變為跑腿,并時不時需要去警署廳詢問收音機找回來沒有。
軍閥的消息來得很快,監聽的第二天早晨,元之荞就聽到了洋樓裡傳來的電話鈴聲,撥号電話離收音機有些遠,元之荞不得不将聲音旋鈕放大。
“司令?謝謝司令褒獎,這哪是我的功績,這都是上級指導有方,不然我怎麼能僥幸消滅如此多新匪……是是是,但隻有我一人,木倉支彈藥也不夠,就怕難以推進……”
元之荞立刻打開外放,示意待崗的劉超過來,她拿起筆,在紙上飛速記下關鍵信息。
李仁謙那邊電話挂斷,劉超立刻就動了起來,他快步走回自己房間,給孫長明敲電報,必須得讓孫長明上報,并用基地信号通知山俞和臨城的駐守同志。補眠的姜昔瑩被吵醒,她眯瞪地起身走向元之荞,詢問發生了什麼。
元之荞還在監聽,沒有說話,李成則替代她回答了姜昔瑩的問題。
姜昔瑩聽了,睡意霎時消失,她找出拿出地圖,想要研究軍閥會從哪條路上送補給。
“他們這是背叛革命,如今還想在山俞動手,簡直嚣張得難以置信,”姜昔瑩眉頭緊鎖,“軍閥還知道了我們電台研究就在山俞,”她按在地圖上的手微微用力,“知道這個消息的,除了基地就隻有留在北城的白鴿,我們之中,怕是有人當了叛徒。”
姜昔瑩按着的手握成了拳,“或許當初我費盡心機送出來的名單裡,就有那叛徒。”
耳機裡,李仁謙離開了收音機所在的房間,而他的姨太太來到這裡,一下打開了收音機,耳畔響起電台主持人講故事的聲音,元之荞調小音量,看向姜昔瑩。
“昔瑩姐,除了叛徒,你也還救了我們其他同志,不必因此懊惱,”她撕下寫有信息的紙,妥善收好,“對了,白鴿内部組成是怎樣的?”
“白鴿組總組長叫隼,每省安排一組,組員三到五人,目前全國共有十二組,統一由隼組織領導。隼是我軍的常委之一,其真實姓名和樣貌隻有一組的人知道,”姜昔瑩的語氣漸漸平靜,她的目光離開地圖,看向元之荞,“白鴿組成員用代号稱呼,隻有同組内成員知道彼此代号下的真實姓名與外貌,而組與組之間互不認識,若需跨省傳達消息,則用上下線關系,使用密号交流。”
元之荞有些驚訝,這樣的安排雖能夠保護成員,不至于敵人抓到一個就順藤摸瓜,将白鴿全組一鍋端,但這樣的安排也緻使了分工不明确、組與組之間關系疏遠。若是整端一組,然後替換成敵人,那麼上下級的傳遞消息就可以留下很大的操作空間,是個不小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