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偏殿雖小，但勝在偏僻安靜。

“你的傷如何了？”她看向傅承星。

傅承星看了看自己的手，“小傷，無礙。”

“我是問身上的傷……之前打你，為師是真心愧疚的。”

“愧疚……”傅承星低聲重複着，“師父不必愧疚，您擔心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我擔心的事？我擔心什麼？”

傅承星沒回答。

“你昨日下山是專程為了找阿剛的？怎麼會去到鬼市？有沒有發現姚千金的線索？”

傅承星笑着垂下眼簾，“師父這麼多問題，弟子不知從何答起。”

怎麼感覺，他還在生氣似的，是氣她昨日兩次冤枉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氣量也太小了。

罷了，她眼下也沒有心情和他掰扯。

她仿佛早有準備一般，從光屏中取出一個小卡片遞給了他。

“你替為師找到阿剛，救下阿剛，又替為師醫傷，你既然不喜歡心訣，那為師就給你這個！”

這是她昨夜靈機一動做出來的卡片，原本是一張裁成手掌大小的紙片，但這紙太軟，她不太滿意，于是疊吧疊吧，加上術法藥劑粘合起來，忙活一通後，寫上字，才做成此物。

傅承星伸出雙手，接過越栖葵手中的東西，“這是何物？”

“這叫心願卡，往後，你有什麼心願，憑此卡，可以找為師兌現。”越栖葵雖心緒不佳，但對于自己這哄學生的招數還是很有信心。

傅承星端詳着手中的卡片，上面果真寫了三個字：心願卡，隻是這字迹……與當日以箭飛入他房中的那張，要他阻止傅承明複仇的字條，幾乎一模一樣。

果然是她，前世他沒看過她的字，這一世，倒是見到了。

前世之事曆曆在目，母親殺了傅承明的生母，傅承明複仇，也殺了他母親，可他不明白，他的母親，也是傅承明名義上的母親，但世人全然不問，隻記得他在修真界十年一度的鬥法大會上，與傅承明決鬥，對傅承明狠下殺手，卻可笑的落敗了。

同樣是為母複仇，他卻成為世人笑柄，而母親留給他的仆從，那個如今已經被他遣返回傅家的仆從，那時竟自作聰明，敢對越栖葵下藥。

後來，陰差陽錯，師父，終成了他的嫂子……

再後來，他殺了嫂子，最後，死于傅承明之手。

也許，即便他沒有殺了越栖葵，傅承明也不會放過他，他會因為那次決鬥成為修真界的笑柄；會因為内心的不甘被越栖葵折磨；會因為看了不該看到的那一幕，被廢除修為逐出師門；會為了活下去，入魔……

若她不是重生，怎麼會知道傅承明複仇之事？又怎麼會知道，傅承明複仇成功後，他會走上必死的結局。

可她為什麼要提醒他？又為什麼要作出現在這副樣子？

愧疚？

傅承星低着頭，眼神逐漸變得複雜。

越栖葵偷瞄了他一眼，以為他在想許什麼心願好，于是道：“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這心願卡，想什麼時候用都行，不過……你不能用它傷人殺人，其他，隻要我能做到，都行。”

傅承星笑了笑，“好。”

越栖葵以為他已經被哄好了，遂切入正題，“二郎，你現在離築基大圓滿還有多久？試煉之前，有沒有可能，到金丹期？”

傅承星收回看着她的目光，淡淡道：“弟子天資愚鈍，恐怕要讓師父失望了。”

“你怎麼會天資愚鈍呢？你可是為師四個弟子中修為最高的，比天命之子傅承明還高，你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厲害！”日後可是颠覆魔族，修真界聞之色變的大魔頭！

傅承星沒再說話。

越栖葵見他總是愛搭不理，心裡有些憋悶，口中卻道：“築基後期也不錯，到試煉那日，為師還要請你幫忙，一是要護住他們三個的周全，二是……到時候再說吧。”

“好。”

越栖葵又看了看他，不禁有些惱火，，“你怎麼還在生氣？為師都道歉了，也賠禮了，你這人怎麼油鹽不進！”

“弟子不敢。”

不卑不亢，冷淡至極。

他這樣，她怎麼偏袒他？這個人，怎麼這麼難哄呢？誇也誇了，歉也道了，禮也送了，也嘗試交心了，可他……

“傅承星，你是不是讨厭我？”

“弟子不敢。”

又是這句。

她可真是諸事不順，哪怕有一件事成了，哪怕那個磨刀石指數漲到9%，讓她看到一點希望也好啊！

她怎麼這麼難……體内有懸珠蠱，沒事還要被掌門燒，還要看死人頭，還拿反派一點辦法也沒有……他要是現在就想殺她了該怎麼辦啊？還有，憑什麼他都要殺她了，她還得讨好他啊！

越栖葵越想越生氣，背過身去，從懷裡掏出一塊石頭，握在手裡，仔細端詳着。

石頭是在鎮業峰撿的，因它是銀灰色的，陽光下很是惹眼，她覺得好看就撿回來了，如今她正需要發洩，仔細一想，這石頭的顔色，不就和傅承星衣服一樣嗎？

小混蛋！嘿嘿嘿……本尊叫你灰飛煙滅！

傅承星看着她的背影，發現她的肩膀微微顫抖。

她這是……哭了？

怎麼可能？那個清冷如神尊、幾乎從不顯露情緒的嫂子，竟然會哭？

眼前這個背影他再熟悉不過，前世她從不拿正眼瞧他，所以，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她的背，應該比現在更直一些，她不會穿這樣繁複的衣裳，不會梳這樣麻煩的發髻，不會佩戴首飾……

心願卡？愧疚？

她真的是與他一般，重生而來的嫂子？

她真的……是越栖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