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朝門寝屋内。
浮光剛剛從一場夢裡驚醒,是一場噩夢。
在那個夢裡,她與一個綠衣女子面對面坐着,女子的臉上帶着一副銅面具,懷中抱着一面圓鏡,在對自己低聲絮語。
鏡面中,根本看不見自己的影子。
浮光本能地覺得自己是在與那個女子對話,可是自己卻張不開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女子喋喋不休,她愈發煩躁,胸口的血液熱得仿佛要沸騰起來一樣。
浮光猛地睜開眼睛,桌角的琉璃燈還沒有熄滅,火焰跳躍着。
她翻身下床,忍不住地幹嘔。
夢裡那種撕心裂肺的灼熱仍然深深地刺激着她的心髒。
寝屋的門無聲打開,儲汶——靜影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中端着一碗黑得發亮的藥湯。
偌大的地方隻有她一個人住,也隻有儲汶會來。
“又做夢了?”
儲汶看見浮光趴在床沿上,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把藥碗放在一旁的桌上,扶起浮光。
“我已經好久不做這樣的夢了。”
浮光坐在床上,儲汶在一旁輕拍她的後背。
“夢裡你見到蘇姑娘了嗎?”他問。
浮光沉默片刻。
“沒有。”
“但我總有一種感覺,我好像變成了她,又在和那個女人說話。”
儲汶的眉頭越蹙越緊。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浮光抿了抿唇。
“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根除你的夢魇,别的事不勞你費心。”
浮光聽他說話,癟起了嘴,想說點什麼反駁卻說不出口。
她也确實想不明白,為什麼其他人進入離魂幻境不會有那麼劇烈的不适,偏偏自己總是會倒黴。
“所以你說,究竟是蘇姑娘體質特殊還是我更特殊?”
“你們倆都特殊。”
儲汶面無表情地說。
浮光“切”了一聲。
“有本事你把蘇姑娘也抓過來。”
“蒙雲不讓。”
浮光停下手裡的動作,面帶不悅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儲汶倒是面不改色,沒覺得自己說的哪裡有問題。
浮光扯過錦被蓋在身上,躺在床上翻了個身,不再看儲汶。
自從儲汶帶她來了玄朝門,她的衣食住行均是皇親國戚才能享用的奢品,出行有華蓋青骢馬,衣物有綴金織錦袍,連寝屋裡點的香都是價值千金的梨夢甜香,但那香味甜得膩人,她還是更喜歡蒙雲書房裡點的檀香。
她想回攬星閣了。
但是她沒法跟儲汶開口,雖說她想去哪裡都有車馬相送,但要回攬星閣是萬萬不可的。
那個穿紅衣的神醫說她的病還沒好,最好留在玄朝門内。可是這兩個月來,她見到神醫的次數寥寥無幾,更多的是這個跟屁蟲一樣煩人的前任侍童。
“先生他們要去蓬萊洲了。”
似乎是察覺到浮光的不悅,儲汶特地改了稱呼。
“真的?”
浮光翻身坐起,眼睛瞪得溜圓。
“那他們不回攬星閣了?”
“沒來消息,應該是不了。”
浮光怏怏地揪着自己衣上的帶子。
“他們要去找那個女人嗎?”
“或許吧。”儲汶回着,語氣中有一絲冷漠,“你留下是正确的,你幫不上忙,出了事就是純肉票,隻會添麻煩。”
浮光拽斷了衣帶,憤憤地瞪着他。
儲汶還想說話,眼風一瞥,卻見未閉緊的門扇外有些許動靜。
“誰?!”
儲汶起身奔至門邊,推開門卻什麼也沒看見,長廊被燈火照得如同白晝,卻空無一人。
“怎麼啦?”
浮光從床上下來,走到他身邊。
儲汶輕輕掩上門,低聲對她說:“我方才好像看見有人在門外。”
“說什麼呢?”浮光瞪他一眼,“走廊這麼長,要真有人這一會兒能跑掉啊?”
儲汶把門關緊,搖了搖頭。
“好笑,你自家地盤還怕有人偷聽啊?”浮光取樂他道。
儲汶懶得理她,與她走回了屋内,讓她趕緊趁熱喝藥。
正當儲汶端着藥碗滿屋子追着浮光跑的時候,房門被人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