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之日前，蘇心暮收到了一封從玄朝門内發出的信件。

他們特意選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晨間出發，阿纓出來的早，已經默默地把所有行李裝上車了，蒙雲跟在他後面，閑庭信步地從大門出來。

“看過信了嗎？”

蒙雲此次特意打扮得簡樸了些，隻作儒商裝扮，華發半挽不挽，披散在他的肩上。

蘇心暮拿着那封信，正猶豫什麼時候拆開。

“還沒，這信看上去不像急件，我留着路上看吧。”

蒙雲想了想，道：“你自己決定，但是儲陽秋來信，還是盡快看吧。”

“就算他改主意不讓我們去了，我們還是得去。”蘇心暮将信收進衣内，朝前擡了擡下巴，“走吧。”

一路向東而去，不過三日，道沿行人風俗已經迥異。

此時已是仲秋，都城的蕭瑟被遠遠甩在身後，越往東海去，蘇心暮越發覺得天氣和暢，風也沒有那麼緊烈了。

“阿纓去過東海嗎？”蒙雲在車上問他。

阿纓抱着胳膊正靠在廂壁上休息，聽蒙雲問話，擡起眼來應付。

“沒有。”

“蓬萊風俗與你們華亭定然不同。”

“哪裡的風景都不一樣。”阿纓簡略地說，并不是很想接蒙雲的話，相比于他，蘇心暮自打上車來就盯着一封信發呆，似乎頗有不解。

“蘇姑娘在看什麼？”

蘇心暮從信紙上擡起頭，面上滿是迷茫。

“也沒什麼，友人之托，讓我去蓬萊找一位舊友而已。”

“這麼巧。”

阿纓依舊惜字如金，看上去卻不是很想繼續探尋下去。

蒙雲瞥了一眼她，愈發覺得這趟行程真是不易，橫豎插了個阿纓進來，還甩不脫。

正在此時，馬車颠簸一下，随即停了下來。

蘇心暮掀開廂簾，隻見在他們的馬車之前，浩浩蕩蕩數十輛馬車也停了下來，在路上排成一列。

“這是怎麼了？”

“馬上要到港口了，過了棧橋就是蓬萊地界，做生意的堵路了，且等放行呢。”車夫懶洋洋地應道，“幾位記得把文牒備好啊，免得過橋耽誤時間。”

蘇心暮謝過車夫，回到車廂内，讓蒙雲在行李中找自己的官符，阿纓也翻找起來。

“做生意？”蘇心暮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又扒開廂簾問道，“這些人都是去蓬萊做生意的嗎？”

“嗨，那些生意人是去看戲的。”

“姑娘第一次來吧？這蓬萊島上的傀儡戲是這兒的一景，又加上島上最大的五仙山客棧是這兒的行商會館，所以最近來看戲的都是些商人。”

車夫用鞭子指了指前面的路：“姑娘有眼福了，這藥發傀儡戲都是傍晚上演，就在那客棧裡面，足不出戶就能看着了。”

“藥發傀儡？”蘇心暮疑惑道，“在客棧裡放煙火？不怕把客棧燒了嗎？”

“嗨，我們上哪知道啊，這都是些達官貴人的玩意兒，人家樂意看我們管得着嗎？”

問不出什麼了，蘇心暮又鑽回了車廂。蒙雲和阿纓都聽見了車夫的話，面面相觑。

“藥發傀儡我們那邊有，小時候阿娘經常帶我去江邊看。”

阿纓道。

“要是普通的傀儡戲，值得這麼多商人跑這麼遠去看嗎？”蒙雲道。

阿纓瞥了一眼蒙雲，道：“或許都像你們一樣呢。”

蒙雲不說話了。

在此之後就無人說話了，三人在路上時停時走，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才過了橋，頭先那些馬車已經停了下來，在一片寬闊的木棧橋上三三兩兩的分散着，前方就是一處巨大的船塢，等待上船前往海島的旅人已經在那裡排隊了。

下了車，阿纓去搬行李，蒙雲趁機過來問蘇心暮。

“儲陽秋信上怎麼說？”

“他要我去五仙山客棧裡找一個叫李炀的人，”蘇心暮望着遠方天水交接處的夕陽，低聲道，“他是我宗門的弟子。”

“也是李休的兒子。”

蒙雲半晌才想起來李休是誰，随即問道：“他還活着？”

“我不知道。”蘇心暮搖搖頭，“我未曾去認過屍，他或許沒有死。”

“那儲陽秋又是怎麼知道的？”

蘇心暮眉頭緊促：“我有種預感，如果我能找到他，或許滅門的真相我就能知道了。”

“為什麼？”

“我在幻境中見過李休與我爹謀事，李休和我爹都已經死了，如果他們真的在謀劃什麼，李炀或許會知道。”

蒙雲皺着眉頭想了半天，總覺得這真相來得有些太過蹊跷，就好像儲陽秋一直是知情人，把真相藏了兩年，現在總算是藏不住了，索性把這紙裡的火放了出來。

“李炀長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