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天頂那如同太陽聖光的白玉雕刻圓燈，整個大訓練場的氛圍也與舜氏那邊截然不同。

沒有一圈圈圍繞着的突出看台做遮擋，外圈最高點到場中心連接處一條優美的弧，沒有忽高忽低的金屬架子，更沒有參差不齊破爛不堪的機械士兵，場内狀況一目了然。

濃郁的好奇和疑惑在玄烈心裡跳動不止，他望着面前一架身高兩米背對着他的士兵，試探性地走上前去。

他的目光被這士兵身上流光溢彩的虹光金甲牢牢抓住了，在光的反射下，輕薄的铠甲呈現出一種賞心悅目的水波紋路，渾然天成，如同天湖澆築的一般。

每個士兵都一模一樣，一樣漂亮得不像話的铠甲，一樣科技風十足的合金鑲透明屏頭盔，一樣機械闆外□□層長筒靴，一樣合着背後幽紫色金屬翅膀。

玄烈原先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隻看每個人背後都有兩隻，便心血來潮扯開看一看。

這翅膀并不像他平時在網上搜羅到的羽毛翅膀那般，也不像哉徉島那邊科幻世界中插在飛車上或飛行器那樣的折疊假翅。

玄烈估摸了一下，他們每個人的翅膀展開都有四米長。不算太大，卻輕省便捷。

在玄烈捏起那翅膀之前，他近乎笃定這翅膀和他們身上铠甲同等硬薄，卻不曾想這翅膀竟有近五厘米厚，且像是外層覆有矽膠樣的東西，軟彈軟彈的。

玄烈更納悶了。翅膀扯開是略顯蝙蝠翅膀的樣子，每根骨架緊密貼合，帶着金屬光澤的半透明闆呈淡紫色向淺粉色過渡。

從這看似小打小鬧的翅膀上，玄烈清晰地摸到了遍布半透明闆的小孔，每個不過三毫米寬，邊緣微粗糙，他能摸出孔口被高溫灼燎過的痕迹。

究竟是激光，還是他所未見過的新型微顆粒子彈，亦或是帶着烈焰的針類武器？

玄烈沉默着摩挲着那些小孔，後腦一陣發麻。

不管是什麼，一定是殺傷力巨大的存在。

“怎麼樣？”

舜真的聲音于背後響起，玄烈将翅膀合于原味，後退兩步離開那士兵。

“他們是機器人？”玄烈問。

“你覺得呢？”舜真走到玄烈身邊。

玄烈放眼展望場内羅列着的所有士兵，估算出這裡至少站了有十萬人。他搖搖頭，“我看不出來。”

舜真沒有回答，對着空氣莫名鼓了兩掌。

同時，場内燈光忽地從暖白光轉至清冷色調的暗粉色。

又是不詳的短促嗡鳴在場内回蕩，猝然間，全體士兵瞳孔即刻亮起詭異的紅光。

“福戒。”舜真半仰起頭對着天頂的圓燈說道。

“我在。”一句溫婉的女聲應聲答道。

聲音是從圓燈之内發出的，玄烈暗自握緊了庫星錐的刀把。

“别緊張，”舜真對玄烈笑笑，“她叫福戒，是戰争前，與骨環同步創造的人工智能。”

玄烈眉頭微蹙看向舜真，意思是為什麼你那天不說。

舜真接着道：“福戒不像骨環任務艱巨，她日常職責就是為了輔佐和檢測人類工作，若是啟動了颠轉，那麼作為真實世界的這一位面，就會由她來掌管。由于她也是保密項目中的一員，戰後我不能把她上交，就自作主張把她帶到這裡。福戒，給玄烈介紹一下我們的朋友們。”

“好的。”福戒語氣平靜淡漠，“在您面前的軍隊，名為‘斬翼軍’，屬舜氏集團二十年前所産，強度對标潼氏最強後備軍，屬半完全體，為世界最尖端技術所制就的人造人，共計三十六萬六千隻。您所在的負一層，所陳列的為斬翼軍二期軍團，剩餘的一期與三期分别在負二層與颠轉層。”

“颠轉層？”玄烈問道。

舜真歪歪腦袋，“很多年前，骨環就在福戒的幫助下把三期軍團率先運過去。不過這一支隊伍不太一樣，不是人造人，也不是機器人，舜延叫它們……數碼人。”

玄烈當即就猜測到這所謂的“數碼人”是什麼了。有一堆虛拟字符代碼構成，受攻擊會潰散卻不一定能死。沒有實體或介于真正意義上的實體與虛拟物之間，因此将擁有極強的再生能力。隻要有所向披靡的計算機，恐怕就能不間斷産生數以億計的數碼人。

思考的片刻，玄烈沒有注意到舜真直愣愣看着他。

“怎麼，在想我為什麼不早點把它們搬出來嗎？”舜真問。

玄烈的思緒被打斷。原先他是想問的，但現在，他覺得自己仿佛有一點理解舜真了。

“因為，一些犧牲是必要的？”玄烈問。

舜真滿意地揚起嘴角，“變聰明了。”

“剩下的士兵，我們也要去看一遍嗎？”

“不用了。”舜真一個響指，福戒閃動的粉光褪去，燦白聖光再次籠罩這裡，“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嗎？”

玄烈凝視着舜真，“我問了你就會實話實話嗎？”

舜真聳聳肩，“那要看你問什麼問題了。”

像是适應了場上的冷氣，玄烈不再覺得周身寒涼，行動也不那麼僵了。

“你和第一戰備很熟嗎？”玄烈道。

“算是吧。”舜真回答道。

“那你……你們是什麼關系？”

“什麼，關系？”舜真覺得這問題十分好玩，“……朋友吧。你這個問題好奇怪。”

“因為我總覺得……”

面對一隻隻寂如石雕的士兵，玄烈有種錯覺，就好像他也是他們其中一員，也長久被封存在這裡，像個木頭。

“我好像不隻是失憶了那麼簡單。”

舜真噗嗤笑了，“所以啊，當初你問我的問題，我沒說謊。”

雖然沒說謊但也沒說什麼有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