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兩組人馬進行得都不算順利。
考慮到前一晚沈淩去了村祠,如果探查完了,那就證明村祠裡大概率沒别的東西了,如果沒有,他今晚肯定會過去繼續翻,依着他表現出來的作風,次日白天郭棟就能撿到現成的。離開陳飛家後,黎明帶着阮凱和蘇恬恬直奔村長家。
——不知為什麼,或許是出于對法力強悍的能力者的信賴,又或者單純就是因為他的行為方式和行動氣質都和那個人太像了,比起經驗豐富的唐乾,她就是莫名地更相信沈淩不會漏線索,哪怕至今為止統共隻打了兩次照面。
同時,她也希望能在村長家再找出一張那種符箓。
如果說因為許悠本身就沒有boss的仇恨值所以副本不在鎮女祠安排符箓還算正常,第一天曾被鬼手攻擊過的唐乾和郭棟,他倆的活動範圍内應該會有。
然而,最終她什麼也沒找到。
或者說其實是沒來得及找完。
陳飛住的院子和村長家離得太遠了,幾乎是一個最東頭一個最西頭,拖着蘇恬恬和阮凱兩個體力不算太好的普通人,她也不得不放慢一點奔跑速度遷就他們,導緻在花在路上的時間不少。
而且村長的家面積也比村子裡普通的民居要大很多,主體建築是個三層小樓,旁邊還有谷倉和一些存放全村公用的大型農具的倉庫。
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不驚動熟睡中的村長夫婦和唐乾小妹,三人最終隻來得及搜查完了三層小樓的主體,沒來得及去翻閣樓和那些倉庫。
至于收獲,收獲就是唐乾作為資深旅行者搜查能力還是靠譜的,新線索約等于無。
三人倒是看到了唐乾說的那堆偷拍角度猥瑣照片的實物,照片裡的少女确實應該就是姜家姐妹其中之一。
更可能是姜珂,因為比較瘦削,而且穿的是一條女鬼标配般的白裙子,不是鎮女的衣服。
月亮西沉到沒入遠處山尖的時候黎明不得不選擇安全為重,暫且放棄還沒查到的區域,帶着另外兩人翻出村長家,各自回去。
回去路上,他們遇到了腳步匆匆從北邊跑回來的唐乾郭棟二人。
兩人多少有點狼狽,說是埋葬姜珂的骨灰并且忏悔罪過的過程中什麼都沒發生,不知道效果如何,但一埋完二人就又被拉入了跟昨夜一樣的幻境,被迫把那六段全息電影又看了一遍。
結束之後也和昨夜一樣,幽譚又開始突然漲水,又伸出無數條男女老少的鬼手,對着他倆窮追不舍,一直追到那個岔路口。
不過好在已經有了前一夜的經驗,有心理準備的兩人這次逃亡還算順利,唐乾雖然身上前一夜受的傷還在透過繃帶滲血,但作為自身旅行者,這點傷痛還不至于對他影響太大,這次也沒再意外摔倒。
兩個人除了衣服亂了、臉色蒼白氣喘籲籲之外倒是都沒有什麼嚴重的受傷,唐乾的道具剩餘那兩次試用機會也還在,沒有用掉。
短暫的碰頭之後就是趕緊解散,衆人各自回自己的住處。
姜家廢宅,這次阮凱先到了一步,沈淩還沒回來。
剛一進院,突然之間,正屋的門毫無防備地發出“咣”地一聲,把阮凱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向那邊望過去,隻見那扇被踹下來過的破木門一次次随着咣咣聲向外鼓起,就像是裡面有什麼東西在撞門,想要沖出來似的。
一股涼氣頓時從心底蹿起來,可偏偏這時候他那一陣一陣靈驗的陰陽眼又靈了,冷不丁地看見那兩隻吊死鬼正扒在門縫上,一臉符咒封印終于被解去、終于可以大開殺戒的怨毒獰笑。
阮凱頓時叫出了聲來,吓得往後連退了幾步,腳下一軟,一下子摔倒在地。
抱頭閉眼等着即将到來的怨靈襲擊,等了一小會,卻什麼都沒有。
這時他才發現,雖然門上的黃符已經被撕破了,但随着那兩隻吊死鬼的每一下撞擊,那門縫上就會顯出一個半透明的、發着瑩瑩藍紫色幽光的符文。那符文似乎把門封住了,任兩隻怨靈如何沖撞,都無法破門而出。
與此同時,院門被推開的聲音又從背後傳來,他于是驚弓之鳥般惶恐地猛回過頭。
——還好,是沈淩。
可就在沈淩剛剛完全進入院子裡的同時,忽然之間,院内鋪的青石闆縫隙間就開始滲出黑水。
那黑水速度極快地蔓延開來,接着便從中伸出好幾隻十指尖利卻又修長、好像少女手臂一般的鬼手。
空氣中不知從哪響起女子空靈幽怨又帶着某種邪肆的咯咯輕笑,頃刻間,那些鬼手便筆直襲向他的面門、胸膛和咽喉。
巨大而陰冷的壓迫感撲面而來。普通人不具備的靈覺讓阮凱清楚地感知到,這一次的鬼手懷着遠非剛進副本時那一抓可比的惡意。
而且它很強大,比正屋那兩隻吊死鬼加在一起都要強大,也遠遠超過鎮女祠裡的那個怪物。
副本boss帶來的壓迫感令他本能地感到兩腿發軟,恐懼得動彈不得,哪怕boss此時攻擊的目标并不是他。
然而此時正真正遭到攻擊的那個人卻顯得異常平淡。沈淩似是對這一切早有預感,在那些鬼手猝然伸出,猛抓過來的瞬間輕巧地後撤了兩步。雖然從距離上隻是堪堪避開,動作卻帶着某種舉重若輕,好整以暇。
那些鬼手一擊不中,片刻沒有停頓地便又自水中伸出更多,将他四面包圍,準備發起第二次攻擊。
阮凱本以為自己怕是要見識到傳說中的仙術雷決對戰女鬼boss的大場面了,然而并沒有。
就在鬼手兩次攻擊間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短短幾秒間隙,沈淩按動手上那枚碩大的翡翠戒指上隐藏在裝飾花紋裡的一個細小按鈕。
機關被觸動,戒指上碩大的蛋面翡翠随之彈開,露出一個狹小的儲物空間,裡面正躺着一張疊成小方塊的符箓。
沈淩神情淡淡地用兩根指頭将那符箓夾出來,輕輕一抖,随即彈向此時已經惡狠狠抓向自己臉前的那隻鬼手。
滋啦一聲,那隻鬼手上冒起一股黑煙,其他鬼手也被連帶了一般瞬間松開,紛紛往後退卻。
緊接着,一道半透明的淺金色屏障憑空撐開,圍繞在沈淩身邊,屏障上的花紋赫然就是放大版的那個符箓。
縮回去的鬼手們似不甘心,在屏障之外又徘徊着望洋興歎了一會兒,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潰散成一灘黑水,滲入磚縫中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那枚用過的符紙也掉在地上無火自燃起來,不一會兒便徹底化為灰燼。
危機解除,沈淩看了還坐在地上保持着抱頭姿勢的阮凱,轉頭直接進了二人居住的偏屋。
從那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和波瀾不興缺乏情緒的眼睛裡,阮凱倒是沒讀出什麼輕蔑嘲諷的意味,但是他此時癱坐的位置是在從院門口到偏屋去必經的石闆路中間,可這人卻硬是繞了個小弧線,甯可從半人高的雜草裡穿過,也不從他身邊走……
阮凱:………………
雖然大佬什麼也沒說,但這就是傳說中的“嫌棄之情溢于言表”吧?是吧?!
廢院這邊幽水退去,卻并不意味着這一夜的兇險徹底解除。
強制睡眠的困意尚未來臨,村長家,唐乾正警惕地坐在床上,右手握着從陳飛家拿的菜刀,左手摟着那本道具書,警惕地看着四周。
但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視平線的上方,他背對的那面牆和天花闆的夾角處,正有墨黑色水漬無聲地擴散開來,一股一股向下流。
突然,一隻黑水組成的鬼手猝不及防地從他背後的牆裡伸出來,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捂住他的口鼻,驟然往後拽去。
來不及反應,唐乾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拉過去,脊背撞在牆上發出咚一聲悶響。
更多的鬼手從牆上的水裡不斷伸出,去纏繞禁锢他的腰腹與手臂,去勒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