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夕一咬牙,心一橫,還是将問題問了出來:“侯爺覺得,杭州知府黃大人是個好官嗎?”
“為何這樣問?”川柏眉頭輕挑。
懷夕知道自己的行為古怪,惹人懷疑,一個弄不好還會前功盡棄,又成為被侯府所防備、厭棄的人。但隻要一想到黃忠義的古怪行徑,想到那筆失竊的赈災銀,想到遭遇水患流離失所的杭州百姓們,想到曾經命懸一線的川柏,她覺得自己做不到就此袖手旁觀,若不說出來,她餘生都會活在良心的譴責中。
懷夕咬咬唇,糾結一瞬,還是将傍晚的遭遇和盤托出,說與川柏聽。
川柏臉色微沉,兩指捏着裝着蛛毒的小瓷瓶,放在眼前仔細端詳,問道:“所以,這是究竟什麼毒藥?”
“是白毛蜘蛛的毒液,一滴可令一名成年男子昏迷足足半個時辰。”懷夕答道。
“聽着,倒與蒙汗藥的作用相似。”川柏評價道。
“不一樣的。”懷夕搖搖頭,又解釋道,“蛛毒無色無味,難以察覺,比尋常的蒙汗藥更加方便,藥效更好。”
“他們倒是用心。”川柏眼中閃過刺人的寒光,将小瓷瓶往桌上一拍,待手挪開,瓷瓶已經碎成一攤齑粉。
懷夕脊背發涼,心道,還好她沒說這毒是她給的,不然……
就這麼安生地待了片刻,才聽川柏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來個将計就計!”
“侯爺的意思是,引蛇出洞,甕中捉鼈?”懷夕的眼睛微微發亮。
川柏向她投去一個贊賞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
川柏的眼睛亮得出奇,目光灼灼,唇角笑意更甚。其實這些事情,青竹歸來時早已事無巨細地上報給他。但懷夕不同,她能告訴他這些,是不是說明,她開始信任他了。
川柏心中竊喜,目光越發灼熱。
懷夕被他瞧得臉熱,笑意微斂,無措地垂下頭來,輕聲問:“侯爺怎麼這般看我。”
川柏毫不收斂,直言道:“夫人如此坦誠待我,關心我,我很高興。”
懷夕聽了這話,心下卻不怎麼高興。因為相逢至今,她從未對他坦誠,每走一步,便撒一個謊,一個謊,要用另一個謊來圓,謊言越來越多,她也越來越害怕,她不知道,若是有一天謊言被戳穿,她該如何自處,又有何眼眸再面對川柏。
懷夕眼睫輕顫,忍不住問道:“若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讨厭我嗎?”
川柏自是知曉她心中所想,不免一陣心疼,歎了口氣,鄭重道:“不會。夫人瞞我,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又怎會怪夫人。”
懷夕鼻頭一酸,險些滾落淚來。如此信任,她受之有愧。
“怎麼了?”察覺懷夕情緒有異,川柏忙低頭查看她的神色。
“無事,方才被風沙迷了眼。”懷夕别過臉去,悄悄吸了吸鼻子,眨去眼底淚光,
室内哪來的風沙?不過是借口罷了。川柏心知肚明。但觸及她眼尾的嫣紅後,他還是收回手,不再問。
“對了,侯爺可查出,究竟是何人下毒?”懷夕悶聲問道,一方面是為了遮掩異樣,另一方面,是因為那下毒之人仍然潛藏在暗處,懷夕着實不安。
川柏知曉她是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終是遂了她的願。細細思量片刻,卻是搖頭道不知。
他雖初到杭州,卻樹敵無數,除卻黃忠義,想他死的人還有不少。“我懷疑,是那日在接風宴上與豪紳們周旋時中的毒,當日人多,是以,我亦不能确定是何人下毒。”
竟是如此,一時間,懷夕難掩失望,也被這事牽去所有心神。
川柏見懷夕平複好情緒,便傾身來問道:“夫人遠在京城,又是如何知曉我中毒之事?”
懷夕垂眸,抿了抿唇,她不想騙他,隻道:“我不能說。”
川柏點點頭,也沒再追問,見懷夕眉頭都皺成一團,便輕拍她的腦袋安撫道:“夫人不必擔憂,有你在我身邊,我必能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懷夕轉念一想,是這個理兒,有她看着,川柏定不會出事!
懷夕心下大定,後知後覺自己被如此輕輕放過,心下疑惑:“你不問我嗎?”
川柏縱容一笑,答道:“夫人想告訴我時,我自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