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也甭管有病沒病,在場的人都來瞧一瞧,湊湊熱鬧,回去也能跟人說道說道,自己可是受過與侯爺同等待遇的。在此心态下,排隊的隊伍生生長出了一大截。
懷夕聽着江良大吹特吹,臉皮發熱,偏偏他又說得沒錯,無可反駁,是以,懷夕隻能低頭專心坐診,不再理這厚臉皮的小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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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明月高懸,多日來籠罩在杭州城上空的污濁之氣被一蕩而空。
多少為未來擔憂受怕、輾轉反側的人們,都在今夜沉沉睡去,他們的夢裡有明天、有希望。
與普通百姓不同,豪門貴族那邊,則一片愁雲慘淡。
孟宅,前廳。
“啪——”川柏發下的小冊子被人猛然摔在地上,坐在主位的中年男子捂着胸口,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氣得發抖,“川、柏,他怎麼敢……”
“老爺,息怒啊。”一旁的美豔婦人忙上前扶住男人,順着他的胸口輕拍,為他順氣。
孟慶華就着婦人的力道,跌坐回主位上,隻覺胸悶氣短,眼前發花,緩了許久才恢複過來。
坐在下首的孟家人皆屏息斂聲,大氣都不敢出。
這些年,他孟慶華背靠京城,是何等的威風,在杭州就沒有人敢拂了他面子,就連從前的老牌世家都被他壓了一頭。可這個宣平侯一來,就當衆打他的臉!現還勒令他三日之内,必須補上欠款,簡直無禮至極!
這也不能怪孟慶華着急上火,他們孟家這幾年拖欠的錢款足有白銀一萬餘兩,要三日内籌齊,簡直是癡人說夢。
平日裡,手裡的銀子如兒戲般灑了出去,誰成想,這居然還是要還的。平時花錢大手大腳慣了,這到關鍵時刻,各房竟連五千兩都湊不出來。他又上哪兒,去找那餘下的六千多兩?
這時,坐在左下首的胖老頭出言道:“不如,先從錢莊裡取一筆出來應應急,回頭再補上便是。”
大家都稱是,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
孟慶華卻怒而拍桌,震聲罵道:“蠢貨!錢莊的錢豈能是我們能私自移用的?若被主子知曉,你我焉有活路?怕是連整個孟家,都會被你拖累!”
底下的人不知曉就罷,他孟慶華可最了解主子的秉性,畢竟那是他千挑萬選,選中的效忠對象。足夠狠辣,也足夠大方,如此之人,方成大事。
可若是讓主子知曉,他們偷偷挪用了錢莊裡的錢,下場絕對會比被川柏帶人抄家更慘!
右下首的幹瘦老頭眯了眯眼,昏黃眼珠裡閃透着陰沉狠辣:“我們手上還有剩餘的噬心散,不如……”
孟慶華摸了摸下巴,往右湊了湊,低聲問道:“你的意思是,再下一次毒?”
老頭颔首,頗有幾分自得:“正是。”豈料話音未落,一個紫砂壺迎面砸來。
“沒腦子的東西!”孟慶華指着他,怒斥,“你是嫌川柏太聰明,猜不到這毒是我孟家所下嗎?”
老頭自知失言,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
“還有誰有法子麼?”孟慶華不耐問道,見下首衆人皆低眉斂神,一言不發,心中怒氣更甚。
好好好,這就是他費心供養的孟家人,平日裡好處沒少往裡拿,關鍵時刻屁都放不出一個!還淨出些馊主意!
此時,外頭匆匆忙忙跑進來一個小厮,雙手捧信,呈到孟慶華面前來:“老爺,京城來信。”
孟慶華伸手去拿,但又害怕主子責備自己辦事不力,定了定神後,才一把扯過信件,展開來看。
半晌,他眉眼舒展,臉色稍緩。
地下的人瞧着,眼神交流一陣,推出左下首的胖老頭來問:“如何?是有好消息嗎?”
“嗯。”孟慶華合上信件,用一旁的燭火引燃信紙,雪白的信紙落到地上,被燒成一片焦灰,最後被夜風輕輕吹走。
“主子責我們辦事不力,沒能毒死川柏,但主子仁德,願意給我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還能幫我們把那六千兩的窟窿堵上。”
聞言,衆人皆是松了口氣,又問:“我們要如何戴罪立功?”
孟慶華沉吟片刻,吩咐小厮:“去,把各房小姐都叫到前廳來。”
“是。”小厮垂首,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