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要裝出一副穩重矜持、毫不在意的樣子,用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壓下笑意虎着臉道:“别以為說些好話哄我,之前騙我的事就一筆勾銷,回頭還得找你算賬!”
懷夕知曉他心中有氣,隻能順着他說道:“那侯爺要如何才能消氣,如何才能原諒殊蘭呢?”
聽見懷夕這般哄着他,川柏悄悄勾了勾唇,眸中露出一抹得逞的光。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讓懷夕多說些軟話,不然怎麼對得起他多日來的擔憂。
川柏佯裝思考了半晌,低下頭正要說些什麼,卻忽然一噎。懷夕向來是躲着他的,如今歪着頭直勾勾地看着他,倒叫他不習慣了起來。
但川柏是誰?朝堂之上舌戰群儒都面不改色,面對心上人而已,又怎會退縮,當即起了逗弄之心,一挑眉直直看了回去。
懷夕果然被瞧得臉熱,不自在地别過臉去,惹得川柏哈哈大笑。懷夕惱道:“你快說!”
“我要你此生與我相伴相攜,白首不離!”川柏收了笑正色道,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他定定地看着懷夕,不敢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沒人知曉,他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心裡藏着怎樣的忐忑。
空氣,在這一刻凝滞。
這時,懷夕擡起頭,展顔一笑,脆生生應道:“好啊。”
那一刹那,仿佛有無盡的煙火在川柏耳邊綻放,除了那句“好啊”,他已聽不進旁的話語。
懷夕隻覺眼前一花,下一刻便被川柏擁入懷中,腰間的手臂緩緩收攏,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雙臂的輕顫。
她的手也緩緩攀上男人寬厚的背,抱得更緊,耳朵貼上川柏的胸膛,川柏的鼓點與她的糾纏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誰,在心跳如雷。
————————
紫參果真大補,隻一片,便讓懷夕恢複得七七八八,面色比前幾日紅潤許多,損失的元氣也給補了回來。當然,這其中少不得川柏細心照顧的功勞。
彼時,病坊内的病人都已痊愈出坊,是以,懷夕就是這病坊中的最後一位病人。
懷夕大好,就意味着疫病全消,病坊要被拆除了。
這無疑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懷夕出坊這日,大半個杭州城的人都來了。懷夕自己也沒想到,自己能惹出這麼大陣仗。
那時,她方踏出病坊大門,便見門前烏泱泱地站了一大群人,登時往後退了幾步,撞進後面跟上來的川柏懷中。
“怎麼了?”川柏扶着她的胳膊,擡眼一看,也是一愣。
站在前頭的杭州同知立即迎了上來,解釋道:“聽聞夫人痊愈出坊,百姓們便自發聚集于此,恭迎夫人回城。”
話音剛落,後頭衆人一一跪下,叉手大呼:“我等于此,恭迎夫人回城!”
懷夕急急說道,忙上前要将百姓一一扶起:“殊蘭無才無德,擔不起如此大禮,你們快起來,快起來……”
人群中,一大漢喝道:“夫人醫者仁心,舍身救我等,大恩大德,沒齒難忘,這一跪一拜,夫人受得起。”
說罷,又是一聲高呼:“拜——”
衆人俯身叩首。
懷夕阻止不及,為難地看向川柏。川柏倒是神色如常,朝懷夕點了點頭,示意她安心:“别怕,你擔得起。”
大漢又喝道:“起——”衆人終于呼啦啦地站了起來。
懷夕感動之下,上前一步,叉手高聲道:“此番除疫,并非殊蘭一人之功,還有軍部、官署、侯爺、乃至所有人的共同努力!承蒙大家信任,殊蘭才能有今日之光景,諸位,請受殊蘭一拜!”
說罷,朝着衆人躬身一拜。衆人紛紛回禮。
如此場景,太陽也來湊這份熱鬧,從雲後鑽了出來,陽光瞬間鋪滿大地,也給懷夕渡上一層神聖的光輝。
衆人見狀,皆稱善。
下了多日梅雨的天,總算放了晴。杭州終于也一掃往日陰霾,迎來的新氣象。
病坊之外實在不是什麼說話的好地方,甚至,稱得上晦氣!
衆人也不久留,簇擁着懷夕,吹吹打打的,把她往城門引去。
路上,江良老先生憑借着極高的威望,和老當益壯的腿腳,成功擠到懷夕身側。
老爺子故作不滿嘟囔道:“你這丫頭,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如今這名聲啊,都要蓋過老爺子我的了。我這大半輩子,算是白幹喽!”
懷夕知曉小老頭不是這般小氣之人,他是在打趣自己,隻能羞赧道:“此番老先生坐鎮城内,在殊蘭心中當得首功。反倒是殊蘭,差點丢了命,實在是無顔受這重禮啊。”
“你這丫頭,倒是會哄老頭子我開心。”老爺子撚着胡子哈哈笑道,“算了算了,這名聲是靠你自己用命搏出來的,老頭子我就不與你争了。這禮啊,你确實受得起。”
懷夕連連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