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簡還在蘇布道城外,蘇布道的消息一傳出來,四周的西涼人似乎有些坐不住了,神色各異地打量着趙簡和周圍的黑甲。
趙簡是有些吃驚的,沒想到一逼之下逼出來個公主,原先也隻是以為是個先衛還算顯赫的世家或是先臣。
“主人,桓靈公主是先生的親妹妹。”
趙簡挑了挑眉。
“我們希望公主能活着,其餘的事情,全憑主人決斷。”黑甲衛單膝跪着,叩首向趙簡緻意。
趙簡盯着自己的虎口,餘光中,他也能看到人群向他投來的各異的目光。
“天下已經沒多少先衛人了,”他說:“蘇布道在這裡,沒理由再做一個世外桃源。”
趙簡其實等不起,現下手裡的兵馬全都靠着西涼的救濟,現下就算是呼延紮西也沒有要和先衛明面上結仇的意思,若是西涼那邊把他一抛,他其實翻騰不出什麼動靜來。
他占據着遠坡的高地,手中攥着猩紅的綢布帶子,最終定了定心:“明日即起兵攻打蘇布道,昭告天下,”他咧了咧嘴,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嗤笑了一聲:“我是梁朝長子,蘇布道賊首乃先衛餘孽,不得不除。”
次日清晨,完全不曾準備的商隊遇上了破釜沉舟的匪徒,護着商隊的镖局人手在數量衆多的兵士面前絲毫沒有招架之力,肖雅有守城的親兵,那是先城主給她留下的,但數目太少,和趙簡的人馬根本不足抗衡,隻能憑借着對蘇布道地勢的熟悉在各處街道巷落設計伏擊,可惜收效甚微。不足兩日,節節敗退。蘇布道除原先城南有舊城牆圍繞之地,其餘部分皆落入趙簡手中。
此舉一出,四下皆是一驚。
趙簡是一條瘋狗,城中的物資他盡數掠奪,沿途百姓多有被砍殺緻死,這座萬邦交彙的商都,兩日之内變成夜裡再無一點燭火的一座死城。
扶峰雲在夜裡又繞着城南檢查了一下布防,似乎那些匪徒今夜還沒有什麼動作。他松了口氣,攥着馬鞭揚鞭往那座熟悉的院落奔去。
他在院子門口翻身下了馬,動作顯得有些小心了,怕不小心驚動了什麼似的。
肖雅還在院子裡坐着,西涼的冬天已經很冷了。
“來不及了。”肖雅在木凳上,鬓角的發一條條垂落下來,她攥緊手中那支狼毫。
扶峰雲走上兩步,把身上的披風替她披上。蹲在肖雅面前,用帕子去揩她眼角不斷垂落的淚花,卻也不知如何安慰,無從開口。
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她伸出手,死死掐住扶峰雲拉着她的手,平時慣了抽科打诨的西涼少主連眉頭都沒皺,輕輕撫上她的手背,擡眼看着她。
“扶峰雲,我沒有别的選擇了。”她盯着蹲在面前的少年,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他們都知道這一舉意味着什麼。
在西涼和梁紛争不斷的局勢下,這一筆就是一道天塹,一道這輩子可能無法跨過的天塹。
“沒事的。”扶峰雲拍着她的手背,像是安慰,更像是承諾一樣,少年的目光裡難得有了些穩固的東西:“我們會有再見那一天。”
這夜,桓靈公主以先衛皇室之令,宣告歸屬大梁,其附屬東南之地,全部屬梁領地,寸土不讓。
這夜,西涼部族少主扶峰雲連夜出蘇布道城,策馬揚鞭,像是這樣就不會意識到,年少的安樂鄉被抛在身後,将成為之後不知多少年都不得踏足的禁地。
北大營在蘇布道消息傳出的那一刻,三皇子趙雲昌代為皇帝于北疆公布聖旨,收歸蘇布道為屬地,為北疆三大營所轄邊城,蘇布道所有常住居民為大梁居民,大梁邊境寸土不容侵犯,大梁百姓的生命不容侵犯。
逆賊趙簡,與西涼蠻族勾結,意圖謀害手足,戕害北疆兵士,分離大梁疆土,死罪當誅。若有捉拿趙簡者,就地取下頭顱。
北大營連夜派兵圍上蘇布道。
趙簡這兩日攻城毫無阻隔也就是因為蘇布道是一座沒有邊界的城池,除了南面原先的老城外,沒有城牆,沒有護城河,所過之處利刃接觸血肉不曾有任何阻礙。
這對北疆軍也是一樣,這夜的行軍勢如破竹,黑甲衛雖已不是無組織無紀律的亂賊,但也寡不敵衆,北大營派上了數千人的精兵,沒有了地形的優勢,也沒有陰謀的暗算,黑甲不是北大營的對手。
一夜過後,就如同當時趙簡攻入一般,北疆軍把三大營的旗幟插在在蘇布道的城頭。數百黑甲多數被伏。
趙簡卻在蘇布道傳出消息的那一刻帶着貼身士兵離開的蘇布道境内,但他無處可去,北大營派追兵一路追趕,在蘇布道西北的黃沙之地失了蹤迹,夜裡沙漠起了風暴,趙簡的隊伍直直深入黃沙之中,北疆軍不敢深入再追。
但此後,再沒有人在北疆聽到過趙簡這個名字。
肖雅走出城門的時候,在四散的煙塵,倒塌的屋梁,和紛亂的人群中邁出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