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瀛湖陰風陣陣,整個湖面上都隐隐能看到騰起的淡淡黑氣。如他所料,這根本不是什麼“水神娶親”,而是湖中水鬼在興風作浪。
想要逼出水鬼,必然得先找到他的藏身之處。
公儀正卿沒有猶豫,當即以靈力灌注劍身,整個人懸停在半空中,彙聚全力,竟是一劍劈開了半面瀛湖。
以他現在的能耐,想要攪合地這水面不甯,算不得什麼難事。這一劍劈出,頃刻間,瀛湖湖水翻江倒浪,那撲面而來的浪潮,竟然有十幾丈高。看這勢頭,竟是馬上就要倒灌到堯都城中。
公儀正卿面色一沉。
他出手向來有分寸,僅僅隻是劈出這一劍,是絕不可能做到湖水倒灌程度的,如此一來,他也能肯定,這水下的東西,定然是已經被自己驚擾,想要出手教訓自己了。
隻是,他卻不能眼看着湖水倒灌,将堯都城給淹沒,這樣的話,他的這番冒險舉動,不光幫不到百姓,反倒還幫了倒忙,白白又害了滿城性命。
如此一想,公儀正卿隻得重新施法,在瀛湖旁邊設下結界,再以一己之身抵擋住那十幾丈高的浪潮,硬生生将湖水給逼了回去。
然而,這樣一來,他還沒跟這水鬼打上照面,就已經白白被它消耗了一些力氣。
公儀正卿終于擺平了這些浪潮,想要重新在湖中找尋水鬼的蹤迹,哪成想,這湖面上忽然又是一陣妖風大起,水中瞬間多出來了兩三個巨大的漩渦。他一時不備,險些被吸進去,好不容易在半空中穩住了身形,眼前卻猛然沖出兩條巨大的水龍。
他修習這麼久,也從未見到過這樣的景象,一時間蒙了,手中用來應對的劍招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而面前的兩個水龍張着大口,眼看着就要将他叼中拖入水中。
可公儀正卿不是能輕易拿捏之輩,回神以後,還是在半空中稍稍調整了自己的身形,讓那兩隻龍頭擦着自己的身子沖出,總算是暫時脫了險。
想要維持這樣大的水龍,定然是得耗費不少妖力的,故而它們并沒有維系多少時間,就在空中被公儀正卿斬裂開來,化作了一場傾盆大雨,稀裡嘩啦地落入湖面。
也正是因此,公儀正卿徹底激怒了那隻水鬼,令它在湖面上顯形。
出乎公儀正卿的意料,這隻水鬼,竟然是個女子模樣。一身白衣,濕發貼面,眼珠子和皮膚都是慘白一片,她見到公儀正卿後,出手就和他鬥了起來。
這一戰,打得天昏地暗。
公儀正卿設下的結界将一切隔絕,結界外肉眼凡胎,自是看不見結界内的景象,城中百姓隻當是天氣驟變飛沙走石,一個個都膽戰心驚地躲回了屋子裡,默默在心裡求上仙保佑,好讓這恐怖的天象趕緊過去。
他們打得動靜如此之大,自然也驚動了公儀文耀三人,三人趕到瀛湖邊一看,看見的便是一人一鬼正激烈鬥法,打得地動山搖。
三人在結界外面,想盡辦法也沒能破開結界進去幫忙,又忌憚于那洶湧的湖水傾瀉,水淹城池,隻能幹等着公儀正卿打完出來。
足足打了一日一夜,最後,那女水鬼終于敗下陣來,死在了公儀正卿的劍下。
公儀正卿抵禦水患的時候就耗了靈力,此後,在她身上也沒讨到多少便宜,雖然一劍斬殺了她,卻也身負重傷,半身衣裳上全染上了血迹。
水鬼已死,但是不知為何,整個瀛湖卻還是沒有完全平靜下來,公儀正卿以為是這水鬼怨氣太大的緣故。為了城民的安全,沒有立刻撤下結界,而是自己先行找了個靠近瀛湖的破廟,打算養好傷後,再撤下結界和師弟們彙合。
他完全沒預料到,自己剛入了觀音廟不久後,便重傷昏迷過去。
等他再度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一隻野狐狸正賣力地舔他的傷口。
公儀正卿渾身僵硬了一下,第一反應猛然蹬了下腿,将狐狸踹飛了出去。
這一踹,狐狸痛得嘤嘤直叫,落地的時候竟變成了女身,看着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
狐狸在地上滾了幾圈,身上沾了塵土,指着他氣憤道:“你這人,恩将仇報!我好心救你,你醒了二話不說先踹我一腳!”
“……你救了我?”
公儀正卿這才看到方才她舔過的傷口上敷了一層厚厚的草藥,正是這草藥替他止住了血,沒讓他失血過多而亡。
他頓感十分慚愧,連連道歉。
狐狸見他道歉地誠懇,哼笑了一聲,沒再計較。順勢走到他身旁,水光潋滟的雙眸直視着他,擡手就勾起了他的下巴:“小模樣長得還挺俊,這次本姑娘吃飽了心情好,就不跟你計較了。”
公儀正卿從未被人這樣輕佻對待過,整個人不知所措起來,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甚至完全忘了應該先把她的手給拿下來。
良久,他讷讷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狐狸撫摸着他的臉頰,揚起笑臉:“我剛成人不久,沒有名字,要不然,你給我取一個?”
公儀正卿認真地想了想,道:“此地是觀音廟,我便叫你阿音,如何?”
她微微偏頭,将這兩個字念了兩遍,表情看着很是滿意,随即應下:“聽着不錯,那我以後就叫阿音了。”
就這樣,他與阿音在觀音廟内相處了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