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嶺心中想過無數接到的人選,卻獨獨沒想到接到紫靈石的居然是紀銀靈。
女子銀钗白裙,清清冷冷地立在人群之中,如遠在天邊的那輪明月般隻可遠觀。大家顯然對紀銀靈的印象隻有樂考出衆那一項,其餘時間她都跟透明人沒什麼區别,自然也都不甚熟絡了。一時間場上也沒人接話,有些尴尬起來。
公儀嶺原以為六弦閣的人會出來說兩句,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怕搶了紫陽宗風頭的原因,六弦閣宗主也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在那邊,等着後續發展。
好友一場,公儀嶺也不能就這麼坐視不理,于是咳了一聲,露了笑容道:“不知紀姑娘是打算實現河燈上的願望,還是表演個才藝呢?”
沒等紀銀靈回答,燕修遠先開口說道:“公儀兄,你家孩子怕是弄錯規則了,應該先行讓紀姑娘看看他們宗門的河燈願望再決定。”
公儀拓替公儀嶺開脫道:“阿嶺怕是忘了,不妨事。”
公儀嶺連忙接上:“對對對,一時心急給忘了,那就讓紀姑娘先看看自家宗門的河燈吧。”
中間那道仙河裡這時候已經先後飄過來了不少顔色的河燈,代表六弦閣的河燈原先應當是白色的,隻不過大家都一緻覺得白色的燈不大吉利,于是就在上面添了淺藍色的漆,久而久之,六弦閣的河燈就變成淺藍色的了。
“那我就随便取一盞了。”
紀銀靈走到河邊,随手拿起一隻裡面放着藍色花燈的竹盤,展開了桂花酒下面壓着的花箋,上面寫了寥寥幾個字的願望:“希望今年鄉試能榜上有名。”
衆人看着紀銀靈為難不已的表情,紛紛起哄道:“什麼願望啊?紀姑娘?”
“快說快說!是什麼樣的願望?能不能幫他們實現啊?”
公儀嶺見她凝眉沉思不語,連忙悄悄喊道:“紀姑娘,要是實在不行,就不勉強了吧,大不了你還能撫琴一曲應付過去。”
紀銀靈難得歎了口氣,無奈道:“實在不是我不願意配合大家,隻是這個願望我恐怕難以實現呢……”
說完,她就将花箋上面寫着的内容念給衆人聽。
公儀嶺一聽,也就知道為什麼紀銀靈無奈了。這花箋顯然是一個書生寫的,鄉試這個東西,畢竟也隻能靠自己努力才行,總不能為了給他實現願望,去幫人家改考卷吧?
紀銀靈無奈過後,又道:“既然如此,那我還是表演才藝吧,讓大家見笑了。”
衆人都聽說過她樂考一舉奪魁的光輝事迹,所以頓時來了興趣,給她加油鼓勁道:“紀姑娘,來一曲呗!”
“是啊!讓我們也洗洗耳朵!”
“我要聽你最拿手的曲子!”
公儀嶺見他們并不抗拒看紀銀靈表演才藝,放下了心,也對她鼓了鼓掌。
紀銀靈翻手拿出自己的琴,對燕修遠平靜道:“燕宗主,不知我在何處演奏呢?”
桌案上還放着餐食,不便她将琴放在桌子上。燕修遠微一沉思,擡手施法,在仙河兩岸架起了一座木橋,又在木橋上置了一張桌案與坐席,才說道:“紀姑娘,請吧。”
“多謝燕宗主了。”
紀銀靈上了橋,将手中的琴擱在了桌案上。
公儀嶺從前從沒注意過她的法器,原因十分樸素,那就是樂考的時候都規定大家隻能拿最普通的樂器,不允許私自攜帶法器,故而每次兩人見面的時候,公儀嶺隻瞧見她用着一把普通古琴彈曲。
而現在細細打量才發現,紀銀靈的琴通體狹長雪白,隻有琴頭部分有些許藍色的梅花紋,還墜了藍白相間的絹花琴穗加以裝飾,與她清雅的氣質如出一轍,相輔相成。
公儀嶺指了指她的琴,轉頭去問齊元白:“她可有說過自己的法器叫什麼名字?”
齊元白想了想,終于從記憶的角落尋到了那名字,回答他道:“聽她說過一次,應該是叫踏雪叱靈琴。”
“哦,那這名字還真挺适合的呢。”
紀銀靈隻停了一瞬,就已經想好了彈什麼曲子。她的指尖觸上琴弦,優美的樂聲從琴身流淌而出。
公儀岚隻聽了半段,就已經聽了出來,笑道:“這一曲《春江花月夜》,當真是應景。”
齊元白也點頭贊道:“确實,想來此情此景,也沒有别的曲子更符合了。”
下面那些同齡的仙僚都知曉紀銀靈是何等水平,聽到美妙的琴聲倒沒有表現得太驚訝。反倒是那些比他們稍微年長一些的仙僚們表情一個比一個吃驚,他們原先不過是抱着找人取樂的想法起哄,哪裡會想到橋上這位看起來弱柳扶風的白衣女子,琴技竟然這樣高超。
立刻有好事者湊到六弦閣跟其他弟子們咬耳朵:“想不到,你們六弦閣出了個不得了的人物啊。”
那些弟子們都沒接話,紛紛看向自家的少宗主紀景明。
從一群人圍過去的時候,公儀嶺就一直留意着六弦閣那邊的動靜,結果他等了半晌也沒聽見紀景明回話。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搭個話,耳邊就傳來清脆地“啪”的一聲,聞聲望去,卻見紀景明手中的白玉酒杯在他桌上碎成了幾瓣。
什麼?怎麼回事?!那可是白玉做的酒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