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嶺了然:“哦,我們确實是第一次來,能否給我們兩位尋個好位置?”
小厮将人請進了茶樓内,将他們引到了一樓大堂中間的一處位置。公儀嶺環顧四周,見茶樓内也十分寬敞明亮,正中央還設了一座極大的戲台,用的是黃花梨的雕花木頭,戲台上頭飛檐翹角,其檐下的牌科還有刻了各式各樣的浮雕花紋,自上而下懸了幾塊绫羅綢緞制成的擋簾,掩住了大半個台子,引得人不由自主就想掀開簾子看個究竟。
公儀嶺随意點了一壺茶和幾疊茶點,等那茶上來了,問那小厮道:“尋常茶樓都沒見用簾子給遮起來的,你們家怎得這樣布置?”
小厮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我們霁月茶樓向來如此,每每茶樓内如果要演什麼曲目了,定然是要拉下戲台上這簾子的。”
公儀嶺道:“那看樣子,你們今日又有戲要開演了?”
“正是。”小厮答道,“客官來得正巧,我們茶樓今日要表演的曲目是《谪仙風月救風塵》。”
公儀嶺剛喝了茶,聽到這名字差點一口茶噴出來,好不容易忍了下去,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震驚道:“這是什麼新戲?怎麼聽起來這麼……”
小厮耐心解釋道:“這幾年老舊的戲目大家看也看膩了,聽也聽厭了,可不得推出點有意思的新戲目,才好吸引人來看嘛!”
公儀嶺心中暗道:“這戲目還真是夠新,夠荒唐。”
那小厮給兩人介紹完就離開了。公儀嶺給莺兒也斟了一杯茶,就問她:“你可有看見熟悉的人嗎?”
莺兒從進來就一直四處張望,并未找到有熟悉的人,眼中難掩失望,垂下頭對公儀嶺說道:“仙人哥哥,我暫時還沒看見。”
公儀嶺安慰道:“沒事,不着急,現在茶樓裡人還沒多起來,沒準等戲曲開演以後,你也就找到他了。”
“好吧,仙人哥哥,你說得對。”
于是莺兒支着臉龐,開始迫切等待着台上的戲曲開演。
他們兩人來得早,占的位置也好,幾盞茶過後,周圍人就漸漸多了起來。
公儀嶺耐心地等了半個時辰的時間,終于等到了台上簾幕被人一扯,嘩啦啦落了下來。五尺高台上出來了一名青衣小生和一名紅衣花旦,臉上扮着妝,帶着精緻複雜的頭面,自台上雲步一走,眼波流轉,低眉擡腕之間,咿咿呀呀就開了場。
台下衆茶客看官極其捧場,鼓掌喝彩道:“好!”
公儀嶺也被他們吸引住了目光,歪了頭興緻勃勃就開始看起來。
前幾段看下來,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隻是,公儀嶺唯一覺得有點問題的地方,便是這戲文裡的“谪仙”,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被貶的原因,演得看起來半點沒有他們修仙人的氣質,他們倆反倒是更像是一對普通情人。
尤其是前面兩人私相授受時候互相喊的那兩句:“宣郎——”
“娘子——”
聽得公儀嶺隻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不忍卒聽。不過,看着旁邊那些人看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公儀嶺還是選擇尊重了大家的喜好,隻在心裡默默想,并沒有宣之于口,點評一二。
台上演得起勁,台下看得也起勁。衆人正吃着茶點,歡聲笑語之際,茶樓門口卻突然傳來幾聲女子嬌笑,為首的那名美嬌娘對那小厮嗲聲嗲氣道:“坊裡今個兒忙了些,我們可來晚了?”
裡面的戲曲唱詞聲音婉轉,傳到外面落到那幾名女子耳中,就有另外一女子說道:“哎呀,還當真是來晚了,媽媽,你看這裡頭座無虛席的,可怎麼辦才好?”
小厮道:“兩位姑娘,今日來看戲的人确實多了些,這裡頭怕是不能單開一桌了,您二位看看,能不能找個兩位拼桌呢?”
公儀嶺耳力極佳,那邊說了什麼,他這邊早就聽了個清清楚楚。如此熟悉的語調,不由就讓他回憶起昨日圍觀刑台的時候遇到的那位女子了,當下就覺得後背一寒,想換個位置。
茶樓内吵吵嚷嚷的,莺兒沒聽到外面說的話,還在全神貫注地欣賞着台上的戲曲。公儀嶺看了一眼周圍确實也都沒位置了,猶豫了片刻,就沒有打擾她,重新挺了挺背,坐直了。
小厮迎着外面的兩位姑娘就往裡走,心裡也在猶豫着給她們安排誰拼桌合适。進來一看,中間的位置倒還有兩個位置,心中詫異:“這麼好的位置,怎麼沒人找他們拼桌?”
不過他走近一看,也就明白了過來。
公儀嶺身上那佩劍大咧咧地就被他随手擱在桌上,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主兒,也難怪沒人敢與他們拼桌了,萬一惹惱了人家,上來就捅一劍,該怎麼辦?
兩邊姑娘催得緊,小厮也為難,隻能硬着頭皮将兩人帶到了公儀嶺他們倆面前,好聲好氣問道:“這位公子,不知道能否與這兩位姑娘拼個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