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煦澤剛說完,那個叫紀丞的弟子便率先對紀銀靈開了口。
他揚起笑,對她說道:“這不是我們六弦閣剛來的小師妹嘛,師兄我剛剛手一滑,打翻了你的膳盒,你可千萬别怪我。”
紀銀靈年紀雖小,心思卻靈敏,很快就猜到了這位師兄并不喜歡自己。
但是她初來乍到,又怎麼能因為一盤飯菜與人産生沖突?心裡雖然難過,但還是對紀丞道:“沒關系……我收拾一下,還可以吃的。”
紀丞雲淡風輕道:“那師妹你順便把這塊地擦幹淨了啊,灑得到處都是,叫師父看見了,小心他不高興了,把你趕出去。”
紀銀靈不知他是吓唬自己,當場就信了,結結巴巴道:“師、師兄,你不要告訴師父,我馬上就打掃。”
“那師妹你可得好好清理,千萬别留下什麼髒東西了。”
紀丞目的達到,給她丢下了一塊抹布,悠然離去了。
紀銀靈咬着唇,在地闆上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抵不過饑餓,抓起地上的飯塞進了嘴裡。
而書房裡,紀景明左等右等沒等到她來,隻能皺着眉出去尋找。剛拐了個彎,走了沒多久,就看見了正拿着抹布擦地闆的紀銀靈。
紀景明低頭看了看旁邊散落的盒子,不悅道:“你把膳盒打翻了?你怎麼這麼蠢,好好地拿過來都不會?”
紀銀靈搖頭道:“師兄他不小心把石頭打偏了,我才摔倒的,他說,我把地擦幹淨的話,他就不會告訴師父這件事情。”
紀景明很快明白了。
當夜,公儀嶺和燕煦澤就抱着胸圍觀了一場私自鬥毆。
公儀嶺道:“紀景明小時候人還挺不錯的嘛,還知道護着自己的書童。”
燕煦澤歎息道:“公儀,你真是沒吃過苦頭。恐怕也隻有你會這樣覺得,而其他弟子可不這麼認為。紀銀靈雖是無意之舉,卻切切實實向他們少宗主告了一狀,你想想,她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公儀嶺怔住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全宗門弟子都知道了這件事。傳着傳着,就變成了“師兄不慎打翻她的食盒,她一怒之下跟少宗主告狀,結果少宗主為了她跟師兄打起來了”這回事。
一時之間,大家都知道了新來的這個小師妹背後有人撐腰,是個不折不扣的狗腿子。
事情鬧得太大,傳到了紀懷風的耳朵裡。次日午後,紀景明和紀丞兩個人,都被叫去戒律堂罰跪去了。
此後,紀銀靈的日子便更不好過起來,不僅師兄們常常不給她飯吃,還經常被人叫去打掃全宗門上下,誰見到她都得欺負一下。
有的時候實在太慘了,一些弟子看不過去,也會感慨,她惹誰不好,偏偏惹到了紀丞。
紀丞雖然不是紀懷風的直系血親,但卻是旁系血親之一。就算他鬧得再狠,宗主也不可能将他給趕出去,頂多也就是訓誡一下而已。
如果因為她導緻不得安甯的話,那紀懷風肯定會先把她趕走。
過了幾個月,紀銀靈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可她絕不能讓自己被趕走,她無處為家,無以為生,隻能暫且在這邊苟活下來。
所以,一些普通的欺辱,她能忍就忍了。
好在紀景明依照着之前的承諾,有時候會幫她說兩句話,或者給她帶點吃的回來,她才能勉強度日。
等她七歲的時候,紀景明實在看不下去,還是心軟去和紀懷風請求,讓他爹收了紀銀靈當弟子。
紀景明覺得,讓她自己學點本事,總能自己保護自己了吧?而且,當了正式弟子以後,至少不需要再做打雜的活了。
雖然在六弦閣呆了兩年以後,紀銀靈越來越沉默不愛說話了,但她還是非常聽少宗主的話的,紀景明叫她當書童,她就當了,紀景明叫她當弟子,她也當了。
而事實也證明,她紀銀靈不管當什麼,都能做到最好。
紀銀靈自知自己是個凡人,天賦不及他們,于是更加勤學苦練。如果尋常弟子一日修習四個時辰,那她就一日修習七八個時辰,直到琴弦上面都沾滿了她指尖的鮮血,她才停下回房休息片刻,給自己處理傷口。
燕煦澤十分欣賞地看着她每日寝房與琴室兩點一線,像是想起了什麼往事一樣感慨萬千:“此女子性子堅毅,又肯下苦工,真是有我當年拜師學藝時候的模樣。”
公儀嶺也道:“她這麼刻苦,難怪次次樂考能考第一。不過我覺得,紀懷風把她帶回來時候說她有天賦,我看他所言不虛,不然的話,哪能進步這麼快?”
燕煦澤笑道:“六弦閣那邊修習方法與我們其他宗門不同,也許,紀姑娘的确最适合此處呢。”
“也是。”
他們兩人站在紀銀靈旁邊,看着她一天天上課。雖然平時當面議論的弟子少了,但明裡暗裡把她當丫鬟使喚她的卻還是很多。
有像磨個墨、帶張紙、遞個筆這樣的小事,也有打掃房間、清理水池、修個桌子腿這樣的麻煩事。